晚上十一點,206宿舍裏的燈呼拉一下子滅掉了。雖然已經到了熄燈時間,走廊上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卻仍然絡繹不絕。徐茵一邊扯被子一邊怨氣衝天:“怎麼都回來這麼晚,鬼才相信她們是在自習室學習。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餘樂樂也被嘈雜聲吵得睡不著,索性躺在床上給許宸發短信:睡了沒?
沒多久,手機屏幕就亮了:沒有,有人在我們宿舍打撲克,我在觀戰。
——哦,白天沒來得及給你回電話,找我有事麼?
就是想說對不起,我最近太忙,真的忘了。
沒關係,反正過一個生日老一歲,不過也罷。
今天盧遠洋還說要我把自己打包郵寄過去給你做生日禮物,你意下如何?
emS規定寵物不能打包。
一邊呆著去,我才幾天不在你身邊,你就忘了誰是主子誰是丫鬟了?
切,你這個自戀狂。問你哦,你想我麼?
拜托啊小姐,昨天才在大庭廣眾之下回答過你的。
你愛我麼?
丫頭,別盡問些沒營養的問題。
什麼問題有營養?你營養一個給我看看啊!
比如:太陽為什麼是恒星,月亮為什麼繞著地球轉,許宸為什麼這麼聰明,餘樂樂為什麼這麼笨?
因為太陽太懶,地球很漂亮,月亮很好色。不過餘樂樂是夠笨——如果聰明的話怎麼會喜歡一個叫許宸的自戀狂?
太囂張了!這孩子不拾掇是不行了!拖出去,斬了!
……
這樣聊著天,那張微笑的臉似乎就在自己眼前。她閉上眼,腦海中依稀都有他站在那裏,故作凶悍地看著她說:太囂張了!這孩子不拾掇是不行了!拖出去,斬了!
她想:他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好看,嘴角微微翹起來,目光裏都是溫柔的情緒。他似乎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從來沒有送過自己哪怕一束花,從來沒有在公共場合有過除牽手之外其它任何親密的舉止。隨時隨地,他都是斯文的、儒雅的、彬彬有禮的,甚至,還有點充滿戒備的。也隻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放下所有的盔甲。他把她攬在懷裏,一低頭,笑聲就在她耳邊,漾成一片馥鬱的海洋。
這個笑容,這個她所見過的最美好的笑容,哪怕傾盡全力,她一輩子都要看見這個笑容。
可是,在內心裏,又多麼希望他能說句“我愛你”,每天都說一次,讓自己堅信一些力量的存在。
在最孤獨的時候,至少還知道,你在我身邊,始終都在。
孤獨是種很矯情的情緒,餘樂樂想,可是它卻又那麼清晰地存在著。
餘樂樂知道,如果告訴別人自己很孤獨,恐怕很多人都不會相信。因為在中文係,她是那樣意氣風發的女孩子,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學習、寫作,生活規律而乖巧:按時上課,從不遲到;夜夜歸宿,拒絕通宵;成績全優,門門拔尖……
可是,她很孤獨。
上大學後,女孩子們按照宿舍、家鄉、性格、家境等等的因素自然而然劃分為無數的小圈子。常常圈子裏的人彼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卻與圈子外的人隻保持淡淡的、客氣的交往。就好像在206,四個人之間和睦溫馨,可是出了門,遇到其他人,會打招呼,課間偶爾會聊天,卻始終無法走得更近。
當然,之所以孤獨,也或許並不僅是這個原因。
比如有時和同學聊到未來的出路問題,常常會聽到人說“餘樂樂你專業那麼好,幹嗎擔心找不到工作”或者“餘樂樂你如果找不到工作那我們怎麼辦”,聽上去似乎是種恭維,可是偏偏好像豌豆公主幾十床被子下麵的那粒豌豆——無傷大雅,卻並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