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空曠的山林,步步緊逼的草原人,凶神惡煞。宋謹知橫貫胸前猙獰的傷口以及鮮血泅濕衣袖的涼意。落下山崖的墜落感和宋予安最後那一聲“我終於可以回去了”,一切都像一個牢籠緊緊地困住了孟清漪,無數次地經曆那個絕望的夜晚。
“予安!予安!你醒一醒,不要嚇唬娘。”
孟清漪陷入了一片虛無之中,怎麼也找不到出路,她循著這一陣呼喚聲一直往前走。
“予安!予安!”
孟清漪猛得睜開眼,激烈地喘著氣,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手緊緊地攥著胸前的玉佩,這個玉佩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一個年輕美豔的婦人正握著她的手流淚,正是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娘。
“娘,我沒事。”
“自從三日前從假山上摔下來,你就經常做噩夢,這到底是怎麼了?”
喬氏前幾日才經曆了孩子失而複得的驚嚇,如今幾日了夢魘也不見好,她當真是心急如焚。
三日前,是啊,她來到這裏已經三日了,她再也不是孟清漪了,孟清漪已經死在了正元十年的那場邊城之亂裏。
正元十年十二月,整個大齊進入了寒冷的冬季,在北方的邊城幽州城此時是一片祥和景象,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冬年節,街上坊市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做生意的商販。
幽州地處大齊最北方,與北方草原接壤,一麵環山作為天熱的屏障,山上流淌下來的溪流與河水彙合成泯河從城門前蜿蜒而過,水源豐沛的季節直接可以阻擋草原人的前進的步伐。
入冬以來,草原物資匱乏,難以生存,加上河流處於枯水期,河床裸露,草原人已經數次騷擾幽州城百姓,搶奪食物和衣物,前兩日幽州刺史宋予安宋大人才剛剛擊退一批草原騎兵,百姓們暫時可以安心地過一個冬年節。
“宋謹知!你是不是找打!”
梳著雙丫髻的少女,杏眼桃腮,織錦短襖上繡著踏雪尋梅,領口袖口滾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精致可愛透著少女的嬌憨,此時卻怒目而視,對著麵前的少年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少年,怎麼說呢,如果不談她此刻叉腰踩凳的行為和玩世不恭的表情,著實可以稱得上是仙童一般的仙資玉貌,他手中拋著一對兒寶石珠花,還做了個鬼臉,正是剛剛從孟清漪發髻上拽下來的。
孟清漪和宋謹知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按理來說應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是從小就是冤家死對頭,宋謹知最愛捉弄孟清漪,什麼拿蟲子嚇她、故意弄髒她的作業、扯她的頭發諸如此類的惡作劇數不勝數,偏偏孟清漪也是個潑辣性子,被他捉弄了通常是要打回去或者咬回去的,一來二去二人梁子越結越深,雖說是青梅竹馬卻也勢同水火。
孟清漪剛拿到她爹從京城給她帶回來的珠花,還沒稀罕多久,就在學堂放學的路上被宋謹知從背後悄悄拽了去。
“你快點還給我。”
“就不,略~你來抓我呀。”
宋謹知拔腿就跑,孟清漪一看他跑了趕緊就追,十五歲的少年在身體上已經完全甩開女孩,孟清漪靠腿根本追不上。
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坊市上,她氣得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著宋謹知的背影狠狠丟了過去,就在石頭快要砸到宋謹知後背之時,一個小石子飛過來擊飛了她的石頭,宋謹知也被一個纖瘦的身影揪住了衣領。
“宋伯父!你看看宋謹知,他又欺負我。”
來人正是幽州刺史宋予安,也就是宋謹知的爹,身形修長卻長相豔麗旖旎,竟是比一般女子還要妖豔的長相,但是他身為一城守將,治理有方,用兵如神,數次擊退草原騎兵,因此被百姓成為“玉麵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