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溯川回來之後,便腳步不停直奔著後山而去,果真從那冷湖中將楚弦撈了出來。
其時那青衣女子濕發黏在整個身體上,一身衣衫全然濕透,根本無法禦寒,夜裏風大,吹在韓溯川身上都嫌冷,她卻恍若不覺,見他來,反倒有些恍惚地走進,鑽進了他懷中,輕聲呢喃:“你要走啦?”
“沒有。”
韓溯川壓著一腔火氣,他還奇怪她這一身寒症怎的半點不見好還加重了,敢情是喜歡往這冷湖中跳。
“嗯?”楚弦仿佛不解,擰著眉頭,往後仰著,盯住他的眼睛,生怕他撒謊一般,“你出去見邱天,邱天居然沒對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誡你天下大義,讓你不可隱世逃避?”
“沒有。”韓溯川將人攬得緊了些,發覺整個人身體冰涼,但呼出的氣息卻是灼人得厲害,當即擰緊了眉頭,“為何跳湖?”
最好別是什麼起了尋死的念頭。
楚弦似乎覺著他抱著她一點兒都不舒服,將人推開了,整個人踉踉蹌蹌離開了兩步,坐在地上,揉著額角:“喝了酒,熱,想涼快一下。”
韓溯川湊近一聞,果真有淡淡酒香,但這點酒氣,顯然並不足以讓楚弦醉成這樣。她的酒量,他是見過的。
“是藥酒。”似乎是知道他在疑惑什麼,她好心地解答,“藥酒,治病的,喝完會五內俱焚,痛不欲生,躲在水中會舒服很多。”
“治什麼病?”
“誰知道呢。”楚弦唇角一揚,“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知凡幾,我也,不想多問。”
她偏頭望著他許久,眸光迷離,不知在想什麼,忽然,便起身湊到他身前,拽了拽韓溯川的脖子,哪裏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後手軟得不像話,根本沒半點力道。
韓溯川不知她想做什麼,正準備從善如流自行將頭低下,卻見她已然墊起腳步,湊到了他的唇邊,輕輕碾過,醇鬱的酒香在唇齒間飄散。
他們離得太近了,隻能看見她閉著的眼睛在微微顫抖,隻能感受到在唇上肆意碾磨的溫潤觸感。仿佛帶了些急切,可分明是羞怯又顫抖的動作,似乎將他視作了珍寶,讓他有些無措。
他想起她在屋內跟鍾情說過,從前有些遺憾,名正言順時,該做的什麼都沒做。
而如今……
他弄不清她的想法,心中愉悅欣喜,卻又惶恐不安。
怕這像斷頭前的一餐美食,隻有一瞬快活。
“阿弦……”
夜涼如水,他的輕語夾雜在微風中,令她微醺的頭清醒了幾分。她微微退開,心裏的衝動被打斷,眯著眼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嗯?”
韓溯川隻能捏捏她的手,溫聲哄道:“外麵涼。”
楚弦什麼都不想管,又想湊上去,被他堅定地推開了,她委屈得直咬唇:“可是我熱,我不高興,我不舒坦,我……”她垂下頭,吸了吸鼻子,“你要走了。”
“我不走。”韓溯川無法,隻能手掌抵在她的背上,傳輸些內力替她禦寒。
對方卻像隻貓兒一般舒服得眯起了眼,更將雙手探進了他懷中取暖:“那年你也這樣,我頭一回覺得這世間這般暖和。”
那年說的自然便是他從冰天雪地中,將還是小乞丐的楚弦帶回問柳山莊的那回。
世間災民亂象,百姓苦不堪言,一座山門,一隻手,便帶給了她三年的安寧。
“我以為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楚弦呢喃著,眼睫垂下,顫了顫,而後揚起時帶了些許水珠,“當初是三年,如今呢?會是多久?”
韓溯川看她竟在這上頭鑽牛角尖,不由得失笑,將人擁在自己懷中,輕輕安撫著:“你若是怕我離開,咱們就在此地成親。”
懷中的人聞言猛地仰起頭,差點撞著他的下巴。
醉了的人仿佛一瞬間清醒了,怔愣著望向他,半晌不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