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漂亮的眼睛異常迷蒙,但又極黑沉,帶有一種克製已久,一朝放縱的瘋勁兒,看上去要拉著她一起沉淪似的。
寶頤心裏有點發毛,連忙道:“你怎麼了?被魘住了嗎?”
迷蒙了一刻,那雙黑沉的眸子猝然清醒。
他瞪大了眼,隨即悶頭爬起身,往門外疾步走去。
“怪人。”
寶頤揉著手腕,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手勁真大,幸虧她躲得快,要不然說不定現在胳膊都被他卸了。
“你去院裏頭做什麼?”她起身跟了上去。
一出屋門,便看見了極其魔幻的一幕,裴振衣麵無表情舉起一隻竹桶,澆了自己滿身冷水,衣裳被打濕,緊緊貼著身軀,勾勒出起伏的肌肉線條。
寶頤驚叫一聲,從荷包裏抓出一隻護身符,高聲道:“大膽妖孽,竟敢擅闖侯府,還擅自上人的身,我有相國寺求來的護身符,邪祟不侵,奉勸你速速離去,不然我……我……”
裴振衣把桶扔到一邊,轉身回房。
寶頤衝出院門,拉來杏花兒:“杏花姐姐,要命了,出大事了,裴振衣被妖孽上身啦!”
杏花兒正挨著牆角打盹,被寶頤生生嚇醒。
寶頤躲在她身後:“杏花姐姐別怕,我有一妙計,你去開門,吸引那妖孽的注意,我趁他分神,把護身符抽出來,啪地一下,貼他額頭上!”
杏花兒:……
寶頤催她:“快點,別叫他跑了。”
杏花兒無奈,隻得由著寶頤胡鬧,把門輕輕推開。
寶頤鼓足勇氣衝了進去,如她計劃的那樣,啪,把護身符貼在了裴振衣腦門上。
貼完之後還往後退了兩步,小心觀察了片刻。
裴振衣沒動,一言難盡地看向她。
就是這個看智障的眼神,讓寶頤確認了他皮囊下的芯子沒換,就是他本人。
整個帝都中,隻有裴振衣會這麼看她。
這個眼神讓人該死地有征服欲。
寶頤立刻把小嘴一扁,做出與他生死與共的深情狀,跑上來抱住他的腰:“嗚嗚嗚我還以為你要被那妖孽帶走了嗚嗚嗚。”
杏花兒覺得丟人,深吸一口氣:“那婢子先告退了。”
寶頤從裴振衣懷裏露出一張玉麵,朝她擺擺手:“杏花姐姐好好休息。”
趕杏花兒的手迅速收回,換做溫情脈脈地摸他的臉頰:“……感謝天感謝地,把你還回到了我身邊,剛才那個妖孽好可惡,他往你頭上倒水!”
裴振衣把她的手挪開,試圖推開她:“你鬆手。”
雖然這麼說,但他臉上泛紅,推拒得並不太用力,反而勾起了寶頤的好勝心。
她變本加厲地在他後背上亂摸,還無師自通地撫弄著他的肩胛骨,滿意地看到他眼裏映出兩個完整的自己。
“冰涼的水啊!你得多冷啊……”
裴振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發,生無可戀任她在身上亂蹭,打算這輩子都不告訴寶頤自己淋水的真正目的。
幸好他剛才是側臥,即使有了反應,也不明顯,趁她沒有發現,立刻澆一桶水,把那肮髒的邪火壓下去。
裴振衣閉了閉眼,命令自己把不該有的心思盡數清空。
他怎麼會做這種夢!
不及暗自懊惱,他把臉繃得死緊,把她推開,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四平八穩,毫無異狀。
“你來做什麼?”
寶頤就等著裴振衣問這一句:你來做什麼。
她今天有許多事要做。
“你等著。”
她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套衣袍:“給你做的,來試試。”
裴振衣依稀認出了這布料,乃是傳聞中價值不菲的蜀錦,寶頤的珍藏好料子之一,平時一直收藏在她的小庫房裏。
衣服不單料子好,工藝也極精美,裁剪嚴絲合縫,滾邊一絲不苟,沒什麼裝飾,隻在下擺和上衣處繡了點竹葉的暗紋。
寶頤熱情介紹:“有句詩是這樣說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我覺得吧,你就是那個芙蓉,所以要配素一點的衣裳,才不辜負你的好身段。”
芙蓉搖頭:“此衣名貴,我不能收。”
寶頤早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收下,於是懶洋洋道:“誰說要送你了,借你穿穿罷了,會舉一過便要還我,你出去拋頭露麵,代表的可是侯府和我的臉麵,我不準你穿得太寒酸。”
寶頤的輕慢表現得太明顯,讓裴振衣目光變得有些惱,但他還是勉強接受了下來。
“你就當幫我忙嘛。”寶頤抱著衣裳扭來扭去:“有一個我很討厭的人也要來觀會舉,你穿得越光鮮,我便越是能氣死他。”
“討厭的人?”
寶頤試圖萌混過關:“你隻要跟在我身邊就行,旁的不用你操心。”
她說的那討厭之人是薑湛,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