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綽綽早早起了床,一番精心梳洗打扮後就在花廳裏坐著,穿過院中幾株桔梗,正好能看見大門。若是範金陵來了,她便能第一時間知道。
綽綽吃了兩盞酥酪,肚子撐得厲害,就在花廳裏繞圈消食,才剛走了兩圈,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伸長脖子望過去,見到的卻是穿著一身青紫袍服的李嶼,看著像是剛從宮裏出來的。
李嶼與門童說了句話,門童伸手指向了花廳,李嶼順著望過去,正好看見了攀在窗台上張望的綽綽。
綽綽失望歎氣,背對著門坐下,懶得應酬李嶼。
可李嶼偏不知趣,非要湊到她眼前。
“你是在等範金陵吧。”李嶼進了花廳,捏起一塊小天酥在鼻尖嗅了嗅。為了把綽綽留在這裏,他將忠王府裏的好廚子都割愛了,如今想吃頓可口的還得到這裏來。
綽綽猛地一下醒悟了過來,府裏所有的下人都是李嶼的人。誰來找過她,與她說了什麼,李嶼都能輕而易舉地知道。
怪不得府裏那些丫頭每日都在各處忙前忙後,她還尋思哪來那麼多活計可做,原來全是在給李嶼當眼線。從她們一家搬進來開始,就一直處在李嶼的監視之中。
他果然沒安什麼好心!
李嶼有滋有味地嚼著小天酥,一麵說道:“不必等了,如今宮裏已經不缺琵琶樂師了。”他喝了口葡萄蔗漿,咽下喉嚨裏的食物:“我已經將雷海青和賀懷智找來了。”
前世,雷海青與賀懷智都是深得賢宗皇帝喜愛的琵琶樂師,他們的琵琶技藝在楊玉綽之上。隻不過二人大器晚成,是在楊玉綽被封為貴妃之後才入的宮。
自從那日綽綽在琉璃亭獻藝後,李嶼就命人四處尋訪他二人的下落,提前把人帶到了賢宗皇帝麵前。有他們珠玉在前,綽綽的琵琶便沒什麼可驚豔的了。
“還有謝小蠻、許禾子她們,都已經在來洛陽的路上了。”謝小蠻擅淩波舞,許禾子歌喉動人,而且,姿容俏麗,年華正好。
有她們在,賢宗身邊便不再缺楊玉綽這朵解語花,也就不會冒著世人的口誅筆伐,將兒媳納作貴妃。
綽綽氣鼓鼓瞪著李嶼,他不隻是斷了她入宮的機會,還想絕了楊玉綽與賢宗皇帝的姻緣。
“不隻這些。”李嶼臉上寫滿了得意,“武慧妃那邊,我也已經給她請了個‘神醫’,這幾日她臉上的疹子已有消褪。”李嶼知道花期過了綽綽的妖力便會減退,與其等著武慧妃自己痊愈,不如抓住這個機會博得她的信任。
連在武慧妃麵前博好感的機會也被李嶼奪了,綽綽氣得朝他甩了張胡餅。
巴掌大的胡餅飛在半空,驟然落下,李嶼順手接住,吃了起來。
綽綽更氣了,才剛出春日就覺身上燥熱得很。
“你又何必生氣。”李嶼道,“雖說如今還沒能找到重修花身的辦法,但在這楊府裏衣食無憂,你若有需要我也可以為你覓一個好夫家,保你一世的富貴榮華。”
綽綽不屑一哼,凡人的一世才幾年?如何彌補他毀她花身的仇。
“你又何必高興。”綽綽回道,“沒有楊貴妃也可以有許貴妃、謝貴妃,說不定到時候賢宗皇帝比原先還要昏聵。”
李嶼的笑意頓時僵住了,其實他比誰都清楚,毀掉大檀基業的並不是楊玉綽。
可路總得一步一步走,最重要的是第一步能跨出去。
“至少她們沒有楊弋那樣的外戚。”前世楊玉綽在賢宗耳邊吹了多少枕邊風他無從知曉,但楊弋如何弄權禍國他看得一清二楚。
阿諛諂媚,仗勢斂財,排除異己,瞞報災情……樁樁件件,皆是削肉剔骨也不足抵的罪過。
綽綽並沒覺得楊弋這個堂哥有什麼不好的,他待楊玉綽實心實意,有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她,不論誰欺負了她,弋哥哥都肯為她出頭。
話不投機,李嶼沒胃口再吃,放下半張胡餅,擦了擦手上的餅碎。正打算走的時候,正碰上孫氏笑盈盈過來問好:“民婦見過王爺。”
有著前世的記憶,李嶼對楊家人的印象都不太好,若不是楊玉綽的皮囊裏住的是個花妖,他也不會與她多說話。而對著孫氏,他就沒那麼有耐性了,隻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抬腿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