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馬勞頓暫歇,童江、淮山三人同秦章二人重逢,又是好一番歡喜寒暄,催小的們做涼、熱菜並甜果各十來盤碟,有白煮蛋、鹹蛋、鬆花蛋切半裝盤,蒸煮的臘雞、臘鵝、熏兔子、熏鹿尾大刀切塊一並端上來,春來新發的嫩筍子剝了筍衣,一半切成片同豬五花炒,一半切成塊下到壇子裏,和著鬆雞蕈子煨湯,不知名的山菜一律清炒,五顏六色的野果擺一盤,盛上幾大碗青米飯,再抬來一壇子十斤沉的美酒取了泥帕,便是熱熱鬧鬧一場最豐盛的席麵。
秦驍風還要羞澀,隻覺拿不出手。童心便對章玉蓮笑道:“寨子裏的菜比不上姐姐吃得精致,但保管香嘴飽肚,盡有你吃。”
章玉蓮亦笑道:“住在這山上自然是山味最佳,沒什麼可挑剔的。”
於是歡天喜地地將這餐飯吃罷,撤去狼藉,眾人圍坐桌邊,一人捧一杯柏葉湯醒酒除味,方得了功夫,來談談這些日子連江山中發生的大事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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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秦章二人落水失蹤,餘下人做了決定,先處理天水村中隱患。
陸青方麵色陰沉,確認了那些埋伏的敵人都已在方才突發的變故中無聲息的死去,這山穀中再無有用之物,便提刀一馬當先;尤紅香緊隨其後。除江憑舟不得不帶著轉手而來的張甫生外,其餘人均是各懷心思,閉口不言,埋頭風急火燎地直往山上衝。
如此,返程自是神速,頭頂天光依舊烈烈,天水村已然近在眼前——
大捕頭腳步一錯,卻是手腕一翻,劍鞘直飛進一叢高草,接著便是一個身影翻滾出來,捧著小腿哀哀叫喚。
那人麵露恐懼,不敢看陸青方,隻對尤紅香伸出手來,高呼“大娘子救命”!
山鬼娘子眯眼一瞧:“賽葛?”
地上的年輕人痛得鼻水眼淚淌了一臉,胡亂點頭往後蹭著身子,要遠離陸青方。
賽葛確實是天水村人,也是尤紅香看著長大的小子,然而她環視了一圈周邊,手握短鞭,眼神銳利如鷹隼,鹿皮的靴子一步步踩在泥地上,逼近還在努力後退的年輕人。
她沉沉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
求救哭喊之聲一時停住。
賽葛喘息了兩口,張口欲解釋,可直視著大娘子的眼睛,他便是老鷹眼下的老鼠,那些扯謊的話梗在喉嚨裏,一句也沒法兒跑出來。
“我聽說山下的漢人官兒要去祭壇……怕他們是有什麼壞心思……”他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後語。
尤紅香突兀一腳,把他另一條小腿也斷了。
賽葛難忍慘叫。
麵前的女人陌生極了,再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待村中人皆如兄弟手足的當家大娘子;褪去憊懶的山豹駭人可怕,唯有當她將銳利的齒牙對準他的脖頸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她是憑什麼被人尊稱“山鬼娘子”。
沒人希望成為山豹的獵物。
可他是自己選擇了成為山豹的敵人
年輕人抖似篩糠。
“我,我是被迫的……不、我什麼也沒有做……大娘子、大娘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