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帝宮是有名字的。帝宮於雲□□永定元年由前朝降臣步書麓奉命建造,到永定十三年方竣工。建成當日,有萬雀來朝,若龍雲霞一十九條捧日祝禮,帝都百姓皆以為祥瑞,雲□□顏開稱善,始定宮名龍雀城。
龍雀城四方縱橫三百畝,四麵圍城三丈高牆,城外有寬九丈的護城河。另設四座城門:東青門供宮人百官日常出入,西霜門供皇眷平常用度運輸,南絳門為正門,雲帝祈天祭祀,百官恭聽聖旨,新材禦試等較為隆重之舉皆在此進行,北墨門是專屬鍘官之地。
此時的龍雀城中華燈爍燦,漸過東青門,仁侯白鈺默默走在石階之上,今晚的石階走起來十分沉重,一步三駐惹得前麵知客內侍頻頻回頭,卻也不敢多問,無非腹中發幾句牢騷。此階盡頭便是臥雲殿,雲帝晚間休息及客卿場所。
石階再長也有走完的時刻,待至殿前,隻聽得殿內有人爽朗一笑:“白卿免禮,來人賜座!”白鈺深呼一息,強自鎮定步入殿內。
臥雲殿內並無太大物件,格局略小,稱殿稍顯不足,空曠卻溫暖。雲帝不喜奢華,此時穿著一身柔和常服,腰係皙青玉帶,立於文案之前,手中隨意拿著一份奏疏閱覽著。
見白鈺來到,雲帝稍顯疲倦的眉眼舒展了一絲,笑問道:“剛想著看完這份奏章就歇息呢,你又來煩我。什麼事兒這麼急著進宮?”說罷隨意坐了下來,擺擺手一旁隨侍也將那小繡蹲墩擺在了白鈺身後。
白鈺疾走數步,上前跪在了雲帝一丈之前,雙手平舉罪疏過額,低頭說道:“臣以寡德,愧於倨位,不能上對天子洪恩,下遂黎民殷期。今治子薄教,致聖裔顏損,終釀灝禍。唯望陛下憐臣舊誼,餘一人有罪,無及家人,乞請聖誅!”
雲帝聽得一陣頭疼,喝罵道:“好好說話!成什麼體統?連你也昏了頭麼?成天砍頭砍頭,朕是昏君不成?看了一天這些艱澀晦語,你這又來了!”不過倒也聽懂了白鈺之意,眉頭一皺接著問道:“朕的兒子怎麼了?你給我說清楚!好好說話!”
待白鈺說出了事情經過後,雲帝臉色終究還是沉了下來,拇指撚著中指玉扳指思索了片刻,才對隨侍吩咐道:“你去通知戴閭卯,讓他親自出宮去榮親王府調查詳細經過,把載禮帶回來見朕!”隨侍稱諾自去。
雲帝又低頭看了一眼白鈺:“既然你寡德愧位,就還跪著吧。”說罷又拿起一份奏章看了起來,再沒理白鈺。
戴閭卯是宮中禦前宣詔內侍,領了旨意,馬不停蹄出了東直門,去了榮親王府了解了事情經過,帶了三皇子回來,得知真相的榮親王也自忖逃不了幹係,不及施罰,也一同進宮麵聖。待得三皇子回宮,已知消息的三皇子生母寧貴妃也急忙跑來求見。
於是方才還冷清空曠的臥雲殿塞滿了人,站的站,跪的跪。雲帝剛有了些興致,但看到三子載禮臉上還未清洗的麵彩,語氣便重了下來:“哼!朕的好皇子!寧妃你教的好兒子!”寧貴妃忍著眼淚,低頭不語,告了一聲罪,在旁為三皇子卸彩。
戴內侍體會聖意,躬身娓娓道出了事情經過:
原來數日前,榮親王府新收上來一批北地鮮貨,其中有一隻特殊處理的海鵝屍體,端的美豔絕倫,消息不知如何傳到了三皇子耳中(實則是雲乘山通風報信),三皇子天性好玩,便纏著母妃求了雲帝旨意出了龍雀城,住進了三皇叔榮親王府裏。
那小胖子乃是太宰廟檢監江流之獨子,名喚江順,一起的瘦孩童則是太宰廟右僉廷尉邵高翔之次子,名喚邵德。此二童因父關係時常廝混於京都,邵高翔在整個朝臣之中也是出了名的打蛇順杆之人,處世圓滑狡奸,邵德年紀雖幼,卻已耳濡目染,習得乃父二三。江順心寬體胖(這裏讀pang去聲),頭腦簡單,時常被邵德慫恿做出些醃臢之事來。
這天,二童在京都有名的花柳之地遊玩,邵德使計早早甩脫了二人隨侍家仆。他二童心性未開,未知男女之事,卻是因為此地達官貴人經常流連,路上時常遺落不少銅銀。倆父平日吝予花度,二童便每每來此尋銀探銅,不亦樂乎。
走進一偏巷之中時,忽然邵德眼見一幼女,年僅六七,一身白色亂針軟順裙,生得羞言窈娜,娉娉清絕,一時動了心思,隻因此女手上竟持著半柄如意晶鉤!
這如意晶鉤之鉤是西南蠻越土人采山中一種特殊玉石經油浸,火燒,烹煮,拋光細細製成,成鉤晶瑩滑透,溫潤雅香,但若以舌頭舔舐,不僅舌頭竟有磨砂感覺,連帶渾身如臥綿雲。鉤身還會散出淡淡七彩霞光,甚是奇異。南商將此物帶來雲朝後,頓時成了妍魁座上之賓,專屬之物。是因隻有女子對此物喜好,平常貴婦皆視此物猥邪,花柳女子卻無顧忌。又經京都嫲嫲炒運,誕生了京都花柳業赫赫有名的“鉤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