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換嫁(1 / 2)

四月的天多雨,細密的雨珠子順著高翹的簷角,連綿成串地壓落下來時,砸得小角邊一盆美人蕉濕漉而萎靡。

身著碧青色衣裙的婢子打了把輕薄的油紙傘,從垂花門匆匆趕來,拎起的裙邊濺上了些許泥漬。

她剛至廊下,才收了傘,一眼便瞧見了坐在門邊撐著腦袋晃的丫頭,夏芝怒氣未褪的眉間登時便一擰:“讓你瞧著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

歪坐在門邊的綿綿嚇了一跳,甫一睜眼,又對上了踏步而來的夏芝質問的神情,她忙訕訕地站起身來。

綿綿小聲解釋道:“秋葵姐姐在裏頭呢,怕姑娘覺得屋子裏悶,便喊我出來了。”

夏芝這才臉色稍霽,她偏頭看了眼廊角被風吹雨打的那盆美人蕉,心裏冷哼一聲。

“你先去廚房端些易化的吃食來,眼下姑娘該是餓了。”

夏芝吩咐了綿綿一聲,小丫頭忙不迭地應下跑開了。

在外頭稍緩了片刻,收拾妥當了心緒,夏芝這才打起門邊的簾子,輕手輕腳地進屋裏去了。

燃了一炷安神香的屋子裏,飄蕩著淺淺的熏香味,門窗近乎閉得嚴實,牆角還燒了兩隻火盆,空氣自然沉悶。

聽著動靜的秋葵忙從裏間走了出來,見了夏芝她壓低著嗓音問道:“可打聽出什麼了?”

“能打聽出什麼。”

夏芝眉梢一揚,麵上俱是冷色:“今日姑娘受盡這等折辱,無非就是陶欽平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同永嘉公主上演的一出好戲!竟還敢說是領路婆子的錯,到頭來盡是我們姑娘最……”

“快別說了!”饒是秋葵素來冷靜,此時也急急地去捂她的嘴:“皇家貴胄,豈是我們能編排的?”

兩人雖是放輕著聲音說話,還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寧簌的耳中。

她微睜著眼怔怔地望向帳頂,那繡得針腳細密的芙蓉牡丹紋,落在大紅色的絹紗帳上,顯得精致無比。

目光所及之處,除了這簾帳,還有床榻上繡了鴛鴦鳧水的被褥枕巾、小幾上果碟成摞的幹棗桂圓栗子,屋內種種擺件哪個不是張貼上了喜氣洋洋的大紅囍字。

能夠料想得到,阿娘為了她和陶欽平的親事,光是親手繡這些喜物、置辦妥當物件,這兩個月來近乎沒睡過好覺。

寧簌心尖上酸澀,想要哭,可渾身上下卻依舊難受得沒勁,連掉眼淚都艱難。

誰能想得到,她青梅竹馬十數年的人、她自以為對他甚了解的人,為了平步青雲竟能夠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秋葵姐姐……”

端了藥和湯水來的綿綿小聲喚了一句,夏芝見了是她,連忙止住話頭,把人手裏的東西端進裏間去。

秋葵見她毛躁不改的性子,微擰了下眉,但到底未在此時說什麼,又見綿綿還立在微掀的簾子後,秋葵溫聲對她道:“綿綿,姑娘約摸是還要睡一會兒,你去瞧瞧夫人那邊吧,姑娘醒來定是要過問夫人如何的。”

打發走了綿綿,忽聽裏間傳來夏芝的哀哀的勸慰聲:“再哭要哭壞身子了姑娘,你信奴婢,那對奸夫**定然沒什麼好下場……”

聽到後麵,秋葵的眉頭已然狠狠擰了起來,她快步往裏間走去。

寧簌無聲落淚的模樣露在眼前,她本就生得樣貌極好,纖眉瓊鼻,膚脂柔膩,可偏偏曾經不點而紅的唇卻是沒了血色,闔眸之下睫邊綴著的淚順著眉尾跌落,砸碎在紅色的喜褥上,無聲地暈開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