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令榆從未如此絕望過,她引以為傲的一身功夫竟然使不出分毫,在那讓人窒息的灼熱氣息快要落下來的時候,她咬緊牙根,使出全身力氣向下一滑,許是身後那人沒有想到被下了藥的她突然發了全力,竟一時讓她脫開了桎梏。
雙膝一觸到甲板,賀令榆咬緊牙關,一鼓作氣順勢朝前翻了個跟頭,徹底脫離了身後男人,她背後抵著船壁,心髒跳得非常快,眼前的畫麵變得有些模糊,頭一陣陣發暈,不能失去知覺,這是她唯一的想法,狠心咬破舌尖,血腥味立馬溢了出來,瞬間的刺痛讓她有些清醒,眼前的場景終於不再晃動。但是醒過神來的男人立馬上前,伸出大掌想拽起她。
說時遲那時快,她藏在背後的手摸索著抓到了一塊衝浪板,在男人大掌要觸到她時,她瞅準時機,朝著男人的頭部,發狠地奮力一甩。板子刺破空氣的聲音讓男人有了警覺,側歪一下,但力道太大,仍被擊中了眼角,板子的邊緣還是將男人臉部劃開了一道血口,男人瞬間捂住麵部,哀嚎一聲,跌倒在地。
就是現在,賀令榆再次咬住舌尖,鮮紅的液體從嘴角一滴滴滑落,她扶著船壁掙紮著站了起來,眼底已經一片猩紅,可是嘴裏的疼痛讓她現在暫時忘了身體的灼熱和綿軟無力,冰冷的眼神,像極了此時清冷的月光與無際的海麵。
男人臉上的鮮血從指縫落下,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怒吼一聲就要從地上爬起,賀令榆冷笑一聲,因舌尖已被咬破,每吐出一個字,就是在撕扯著傷口,可她全然不顧,忍住鑽心的疼一字一句吐出來:“回去告訴你背後的主子,如果我死了,我身邊的人一定會為我報仇,如果他們做不到,即使我化作厲鬼,都會來找你們!”
月光下的她麵上一片肅殺之色,冷白的麵容清冷如霜,眼神冰冷像刀,眸底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嘴角勾起了嘲諷的笑容,滴滴鮮血襯得雙唇紅的觸目驚心,一身落拓風華、寧折不彎的高貴氣節。如果不能全身而退,與其被人□□,還不如坦坦蕩蕩地死去,她堂堂南朝尊貴無雙的端惠公主,向來隻有站著死永無跪著生!
似是被賀令榆這副凜然不屈的模樣和決絕威脅的話語鎮住了,男人明顯有一瞬的遲疑,旋即向想起什麼似的,雙目變得凶狠無比,牙齒咯咯作響,握著拳頭邁了過來。
賀令榆嘴角的弧度變大,她用看螻蟻一樣的眼神輕蔑的看了一眼衝過來的男人,然後轉身。手撐住欄杆,用了全身最後的力氣,翻身越過欄杆,縱身一躍,決絕地墜入海裏。
跳下的那一瞬間,她極目遠眺海麵,夜下的海麵平靜的像一麵會反光的鏡子,那波光粼粼的浪紋,像極了她之前用慣的妝奩上雕刻的寶石,閃閃的,真好看。兩次都用同樣的方式結束,也算一種別樣的因緣際會了,隻希望,她這次若是見到了母後,母後能不能再誇一下她,再抱一抱她,她好想母後啊,她應該沒有給皇室丟臉吧……
砰地一聲,落入海裏,激起的巨大水花聲在寂靜的夜間顯得尤為刺耳,男人快速奔到欄杆,朝黑漆漆的海麵看了一眼,正想著如何做的時候,不遠處一道驚恐的聲音響起:“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男人惡狠狠地呸了一聲,再次看向沒有水花的安靜海麵,不甘心地走了。
海水瞬間充盈了全身,可能是心無抵抗,身體自然下落,賀令榆竟不覺得害怕,隻覺這海水很冷,奇異地緩解了她燥熱的身體,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就這樣結束吧,孤獨的來孤獨的走,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不會有人記得她到底是誰。
突然,在她的世界就要關閉的那一秒,她的胳膊感受到一股力量,有人拉住了她,將她拚命地往上提,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似曾相熟的懷抱裏,她下沉的身體將那人墜的都有些不穩,放棄吧,她想,不要救她了,不值得,可是那人即使被墜的往下沉,那雙臂膀卻始終不曾鬆開,她想睜開眼看一下,可是沉沉的眼皮卻怎麼也睜不開。
“二哥,快拉住這個泳圈,我們拽你們上來。”向旭檸和任予安終於看到向旭橪的身影冒出了水麵,懷裏還抱著賀令榆,焦急的心一下子回落到實處,緊繃的情緒鬆了下來,兩人抱成一團,一直憋著的眼淚也終於滾了出來。
嗚嗚,嚇死了,真的嚇死她們了!眼看賀令榆出去好一會兒還沒有回來,兩人便出去找她,剛走到甲板上,便聽到一聲喊叫說有人落水了,心裏咯噔一下,還未等回過神來,便看到二哥正迅速脫掉外套,一個縱身跳入海裏,兩人瞬間嚇得肝膽欲裂,忙擠開人群俯身看向海麵,平靜的海麵悄無聲息,像一層結界,封存了海下麵全部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