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昏暗，雲層黑壓壓的，空氣滯悶而潮濕，快要下雨了。
山林茂密，不見天光，鵝腸小路如裂縫，綿延不盡。
小路拐彎處，兩個小孩子神色慌張，急奔而來，時不時回頭張望，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啊！”
矮個子的小女孩踢到石頭，摔倒在地，帶得牽著她的手的高個子男孩也一並撲倒在泥淖裏。
“沒事吧！”
男孩手腳並用將小女孩拖起來，背後隱約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惡毒的咒罵。
男孩焦急打量這四周，拉著小女孩跑進了樹叢裏。
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夥人越追越近，腳步雜亂，仿佛催命的鼓點，他自知逃不掉，將她扯進林子裏躲起來。
他們兩個人是逃不掉的。
“靈山，等我引開他們後，你沿著剛才那條路繼續跑，一直跑，不要回頭，找大人來救我，知道嗎？”
小小的女孩子一雙貓兒眼裏盛滿驚惶，眼淚止不住地溢出來，她拚命用手背擦，眼皮子都擦紅了，“好的，哥哥，我一定會回來救你……”
他鄭重點頭，起身往另一個方向跑去，最後回望一眼，小女孩趴在低矮灌木叢中，眼睛被淚水衝洗，亮晶晶，如天上星。
樹木如光影倒退，風從頭頂掠過，耳邊是急促的喘息，他在末路狂奔，下一刻，跌落在地。
“狗娘養的小崽子，讓你跑！你跑啊！打斷你的狗腿！”
伴隨著男人狠毒的咒罵而來的，是小腿上錐心刺骨的劇痛，“啊！”
黑暗中，男人倏地睜開了眸子，胸膛劇烈起伏著，小腿處一陣接一陣的劇痛，將他混亂的思緒拖回夢境。
他到底身在何處？
夢醒？
抑或是另一個噩夢？
過了許久，意識漸漸回歸，男人翻身坐起，摁亮台燈，拖著打了石膏的腿下床，慢慢踱出房間。
他沒有開燈，站在客廳裏，就著窗外流淌的月光喝掉一杯冰水。
“哢噠~”
燈火大亮。
站在開關處的張靈山被客廳裏杵著的男人嚇了一跳，待看清是他才捂著胸口舒了口氣，“嚇死我啦，你這麼晚還沒睡？”
楚南手上動作一頓，將杯子擱在餐桌上，隔著一室寂靜，漠然望向這個驟然出現的女孩子。
女孩睜著一雙大大的貓兒眼，水潤晶亮，上掠的眉眼泛著淡淡的粉，懵懂而嬌媚。
漸漸與夢裏回望的那雙眼睛重合。
他記了很久的，刻畫在記憶深處的那雙眼，午夜夢回也無法擺脫。
“……”
被那雙冷清的桃花眸盯著，張靈山頓時有些尷尬，摸摸鼻子走過去，“我剛剛在工作間加班畫圖，有點餓了，出來煮個泡麵來著……你，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
男人拋下簡短的兩個字，扶著牆，慢慢走回了房間。
張靈山在後麵看著，指尖無意識掐著指甲，直到他順順利利回到客房才轉身進廚房。
拿出泡麵雞蛋火腿，煮水，放料，在咕嘟咕嘟聲中，張靈山偏頭，透過玻璃窗望了望那扇緊閉的門，他是認床睡不著嗎？
很有可能了，畢竟她跟他也才相識沒兩天，現在閃居，同住一個屋簷下，正常人都適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