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楚陽王朝極陰之地的玄隱宗有三件怪事,師叔祖陳玄櫻常年在那宗門最高處的文印峰自北眺望,不悟道、不修法,就連一日三餐都是在那個不是宗門禁地的宗門禁地解決的,他隻是看著北方,沒有誰知道這個師叔祖到底在看什麼,就連沒有人知道師叔祖的修為一般,初時,有不少宗門弟子圍觀在其身旁悟道修煉,可是周邊的靈氣感應並沒有與其餘之地有一絲一毫的區別,於是就不再有人認為此地有什麼神異之處。
時間彈指即逝,一甲子匆匆而過,文印峰的師叔祖依舊保持著與往日一般的動作,依舊是盤膝怔怔的看著北方,不言不語。
第二件怪事是玄隱宗的宗主大人每百年會去那落花之福地遠遊,長則數月短則數年,無人知其緣由,隻知這個一向對花卉不喜的宗主不知為何在五百年前就開始走這麼一遭,可一旦回來必然是麵色虛弱,最為嚴重一次竟是境界修為都有些不穩,宗門小輩每次憂心忡忡的看向這個一向溫和的老人,老人總會笑著擺了擺手,然後靜靜的等下一個百年。
第三件怪事可是怪事中的怪事,玄隱宗小輩弟子被勒令每一年下一次山看望父母,可這下山時不可遊山玩水、不可沾花惹草、不可見不平事不拔刀相助,好嘛,一個楚陽王朝獨占鼇頭的大宗門,修的是仙道,可這幾樣哪一件是沒有那凡俗氣息的?
今日,三件怪事少了兩件,文印峰那個不知年歲依一襲青衫的白發老人在某一刻突兀變回了自己青年時的模樣,黑發深根,麵容平庸但是眼底滿是滄桑,某一刻,他不再眺望北方。
周燁三百年前拜入玄隱宗,是宗主大人親自把他從山下帶上來的,那年正值兵災,還不能被稱為楚陽王朝的舊王朝最是兵荒馬亂,一路所過之處皆為餓殍,樹可充饑、沙可充饑、土可充饑就是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亦可充饑,饑民易子而食,不聞朱門酒肉,隻見路有凍死骨,當時遠遊歸來的陳玄山碰到忍不住饑餓要將周燁交易出去的親人,隻見一道長虹劃過,年僅三歲懵懂無知的周燁被陳玄山抱在懷中,全然不知道自己險些被烹煮入了人腹,見眼前突兀出現一人的老漢跪地求著仙長將自己的孩子帶走,以免自己再餓昏了頭做那再無人性的動作。話沒說罷,老漢便咬了舌,不省人事,隻是嘴角帶著笑。無奈的陳玄山便將年僅三歲的孩童帶上了山,修了道。
周燁看著這個已經很熟悉的師叔祖今天變了模樣顯得有些驚愕:“師叔祖這是?”
陳玄櫻看著這個幾乎是從小看到大的小輩將手輕輕的撫在他的頭頂,一抹靈犀不動聲色湧入他的黃庭,頓時識海湧動,渾身氣機不受控製的迭迭爆發!
心知自己得了大機緣的周燁跪下三叩首,青年人坦然受了一禮轉身離去:“調理去吧。”
看著師叔祖或者今後要成為自己師父的男子離去,周燁不知為何心裏有些酸澀。
正打算遠遊落花福地的宗主一路上與下山看父母的宗門小輩笑著打招呼,隻覺得肩膀一沉,一隻手輕輕的按在他的肩頭。
陳玄山扭頭見到那個自己每日都能見到卻五百年不見其熟悉容顏的男子猛然發怔。
“玄山啊,這五百年辛苦你了,這次讓師叔去吧。”青年人咧嘴做了一個笑臉,興許是太久沒笑過了,因此這個笑臉顯得及其難看。
“師叔你…笑起來好醜啊。”陳玄山眼眶發紅,發白的嘴唇有些抖動。
“那師叔是…成了?”陳玄山有些希望渺茫的問道,即便他早就依舊知曉了心裏的那個答案。
“臭小子。”青年人沒有給出最終答案,隻是擺了擺手:“這次出行,就不回來了,你替我看了五百年,師叔欠你太多,這次…師叔自己來吧。”
“你三百年前帶入山中的周燁我已將一指靈犀傳入他的識海,此後為我禦蒼劍聖的衣缽傳人,宗門道藏不可任其翻閱,本為內門弟子的他轉入外門再從頭修行二十載,二十載之後觀其境界若是有提升再將其滯留二十載,如此反複直至境界再無可升,方可與之重任升入內門,此後無論是讓他做那一宗之主還是讓他做那宗門執劍人都由你定。“
陳玄山點了點頭,知道師叔心中所想,作為禦蒼劍聖的弟子,若是這點魄力也沒有也便不要說當什麼衣缽傳人這種笑話了,如果打了眼,那就活該他陳玄櫻修行一千兩百年上可通玄下可通幽的道行沒人繼承。
“其餘宗門的事情你一向得心應手,我也就不嘮叨了。“
免得有人說我是膽小鬼。
事實上自己已經膽小了很多年了吧?
陳玄櫻呼了口氣,又咧起嘴巴,或許是多年沒笑過,因此顯得有些僵硬,他口中喃喃自語:“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花不見我,我去見花。“
隨後一道虹光在天際之間轉瞬即逝。
陳玄山站在原地,看著師叔遠遊的背影,記起那年背自己山上總是朝自己做鬼臉的一臉溫和笑意的青年男子終於忍不住情緒,老淚縱橫。
下山的宗門弟子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為何宗主落淚,也不知剛剛那個從沒見過麵卻與文印峰的那個師叔祖有八分相像的男子是何身份,唯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