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燕國有鎮名白石(1 / 3)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

今天本不是寒食,院子裏也沒有柳枝翻飛,但隻要有那落花,就算隻是零落的一兩朵殘紅,也夠了。

坐在堂屋前的少年看著屋外下得淅淅瀝瀝的雨以及不知從何處飛來的二三落花,估摸著也覺得這兩句詩不太應景,也可能是覺得這景致著實有些磕磣,嘴裏呢喃著:“真想去看看寒食節的朝春城,到底是怎樣的奇觀才配得上茶攤兒老李頭所說的那個‘天下獨一份’呢?”

少年名為蕭遲,從有記憶起就是由師父照料,模樣清瘦,自然也談不上英俊,隻眉眼生得好看,眉似遠山,眼如秋水,山水兩相依,黑色長發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再配上一身黑色布袍,倒是顯得頗為幹練。

等到雨落得差不多了,少年便回屋內翻出一根木製長棍,棍長丈二,材質是棗木,結實,由一塊灰布包裹著。蕭遲將其負在身後,又拾掇了一番,才心滿意足地出門。

沿著貫穿白石鎮的鼓江,蕭遲一路小跑,偶然碰上隔壁老朱家的那小崽子掏鳥蛋還打了聲招呼。過了青衣巷,過了福祿街,少年最終在一間酒肆門前停了下來。

肆名“細斟酌”,若隻單看名字,恐怕無人會將這家鋪子和酒水聯係在一起,但若知道了這是間酒鋪,這名字好像又有那麼點韻味。門前一杆青色酒旗迎風招展,上書七個大字——杯酒化作千堆雪。

蕭遲踏進門檻,就那麼倚靠在門邊,對酒櫃旁站著的白衣人說道:“老顧,一壺黃酒,一壺千堆雪”

白衣人姓顧名蓬雁,是這間酒肆的老板,同時也是個讀書人。據說年輕時也頗有才氣,當年院試便高中案首,可不知是何原因,之後三場秋闈都無一上榜,莫說是榜一解元,就連一個普通的舉人名分都沒撈著,悠悠就是九年蹉跎。心灰意冷之下便折了青衫,在鎮上開了間酒鋪,靠賣酒過活。

聽著了黑衣少年的叫喚聲,顧蓬雁也不抬頭,隻是慢悠悠地放下手中舊書,再悠哉遊哉地走到櫃後取出兩個酒壺,一個瓷塑,一個玉造。玉當然不是什麼好玉,但看著倒也有幾分雅致,繡著兩條遊魚,一前一後,戲於荷葉間。

不慌不忙打完酒後,顧蓬雁仍是沒有看蕭遲一眼,兩個酒壺隨意地往門口一拋,便轉身向櫃台走去。酒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那兩條繡著的魚兒好像脫離了瓶子的桎梏似的,於空中洄遊,活靈活現。眼看著馬上就要掉在地上,肆中客人仿佛都已經能聽到玉瓷摔得粉碎的聲音了。這時候,漁網來了,蕭遲背後那根灰布包裹著的物事便是那張漁網。

隻見蕭遲雙手一前一後地握上那根長棍,左右手力道輪次變換。兩下,棍尖先後敲擊在玉瓷兩壺壺身。氣力收放之好,未見壺身有絲毫裂紋,甚至連擊打聲都無半點,卻恰到好處地讓兩隻酒壺在空中移動到了一條線上,而這條線正是蕭遲長棍擱放的那條線。兩隻酒壺先後順次落在蕭遲手中的那根木棍上,落勢之穩,不像是隨意拋出,倒像是被細心擺放好一樣。再一瞬,蕭遲右手執長棍向斜上方刺出,兩壺酒便滑溜地投入少年懷中。整套架勢一氣嗬成,細心點的人也許還會發現此時少年站立的位置與接酒前別無二致。

肆中客人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因而也沒有什麼“滿座皆驚,四下皆起”這類事發生。

直到這時候,顧蓬雁才抬頭打量起蕭遲,打趣道:“我看你是槍練不出什麼名堂,倒先養出個酒仙了。每次都搞得這麼浮誇,以後是不是還要做做那‘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壯舉呀?”

蕭遲重新將長棍負在身後,對著顧蓬雁無奈的笑了笑,“誰讓你每次都不好好遞酒,再說了,這酒是我師父要的,你信不信就你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見著我師父準抽你”

白衣人連忙擺手,尷尬笑道:“咱兄弟倆的事兒是咱倆的事兒,牽扯到陳瑛那個婆娘算怎麼回事兒。”在鎮上顧蓬雁可以說誰都不怕,再怎麼說他也是個讀書人不是,君子動口還不動手呢。獨獨那個姓陳的瘋老娘們除外,這一不小心是真會出人命的。

蕭遲提著兩壺酒踏出門外,白衣老板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了那條巷子,也是在一個雨天,顧蓬雁倒在地上,當時的他還是一襲青衫,一群地痞無賴杵在旁邊,時不時的踹上兩腳,吐兩口唾沫。

巷子口一位素衣女子迎麵走來,當時的他被打得頭暈得厲害,再加上天空中細密的雨線,因而也未曾看清那女子的模樣,隻是從身邊那群潑皮交談的隻言片語中得知模樣不差。那群人都是橫行霸道慣了的,為首的那個好像是叫劉虎吧,果然是虎了吧唧的,見著個長相不差的姑娘就往人跟前湊,還滿嘴葷話,不打你打誰。素衣女提著柄長槍,一個人還敢往你十幾個人身前靠,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也就隻有你劉虎這個莽夫做事不過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