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元曦(1 / 3)

“和親之事,元姑娘考慮得如何?”

“你是沒瞧見,那位二王子啊,生得那叫一個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大渝第二把交椅,前途不可限量,是個百裏挑一的良人佳婿,打著燈籠都難找。你滋要嫁過去,保準有享不完的福。”

二月晝短,申時還沒過去,日頭就已掛上西牆。赤紅的霞光彌漫滿天,把頤江染得灼灼,風一吹,像流動的火。

雕梁畫棟的曦園,也被映襯得隻剩一抹沉沉剪影。

安嬤嬤坐在臨湖的小窗下,團團的一張臉盛滿霓霞,每道細紋都在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隨行的內侍圍在邊上,一個個都豎著眉毛,吊著眼兒,手裏的棍棒比廟裏的金剛還凶神惡煞。

知道的,說他們是奉皇後之命,來接人回宮;不知道的,還以為乾坤變了天,山賊也能在皇家的地盤稱大王了。

銀朱冷笑,“一個死了兩位王妃、姬妾成群的蠻族小王,也能算良人佳婿的話,嬤嬤為何自己不嫁?癩-□□想吃天鵝肉,我呸!”

這一聲“呸”驚天動地,屋子人都皺了眉。

安嬤嬤卻半點不見惱。

銀朱叉腰一迭聲地罵,她隻管坐在帽椅上閑閑地整理裙裾,待她罵累了,才悠著聲兒開口:“銀朱姑娘既這樣說話,那就甭怪我不留情麵了。

“這人呐,貴在自知,什麼樣的境遇,就享什麼境遇的福。過去元姑娘是什麼派頭?北頤的四公主,當朝太子的同胞親妹,貴不可攀,便是上天嫁玉帝也沒人敢說話,可現在呢?”

她哼笑,眼底浮起譏嘲,“都已經被貶為庶民,逐出宮門兩個月了,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還挑別人呢?癩.□□想吃天鵝肉的確可笑,隻是眼下這形式,誰是□□,誰是天鵝,還真不一定。”

“你!”

邊上的內侍跟著發笑,越發拿下巴尖兒看人。

銀朱脖子都氣粗一圈,恨不能上前撕爛他們的嘴。

安嬤嬤卻懶怠再分給她半個眼神,隻端起茶杯,優哉遊哉地拿蓋兒撇著浮沫。視線卻透過杯蓋搭起來的縫隙,悄悄打量銀朱身後的人。

收拾再多小鬼,也不及拿下後頭的大王。

原以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小姑娘無論生氣,還是委屈,總該有點反應,可她卻是比自己還淡然。

一雙妙目始終盯著椅邊半人高的白瓷魚缸,也不知在看什麼。濃睫細細輕顫,似在應和波光裏搖曳的落日熔金,很有一種美人如玉的楚楚感,我見猶憐。

覺察到她探究的目光,還歪頭朝她一笑。

劍拔弩張的堂屋,都因她而調和得愜意從容。

內侍們不自覺紅了臉,訕訕將手裏的家夥往身後藏。

安嬤嬤也鎖起眉,深深靠回椅背中。

世上從不缺美人,尤其是帝京這樣的花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可真正算得上驚豔的,就隻有這丫頭一個。饒是自己不甚喜歡她,也不得不承認,如此好顏色,世間再難尋出第二個。

還記得五年前,小姑娘剛回京那會兒,萬人空巷。

護送的車馬被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擠到街頭,就為一睹美人風采。叫囂聲、推搡聲吵成一片,刀刮耳朵一般。

有幾個不信的,當街便指著馬車,質問她是不是並沒有傳聞中那麼美,才不敢露麵。

然下一刻,清風無意撩動車簾,所有喧囂就都遠去了。

彼時就是這麼一雙鹿眼,清澈如溪,也婉轉可憐。叫外頭的景象嚇到,還怯生生地往回躲。那一低頭的嬌羞,能叫人惦記一輩子。

帝京十分神,曦和占九分。

自那以後,這話就這麼傳了出來,還傳去了別國。每年慕名而來者,不知凡幾。即便見不到她本人,去看看她到過的地方,也是極好的。

也難怪那位眼高於頂的二王子,頭先還百般嫌棄,隻隔窗遠遠瞧了一眼,便立馬改變主意,非她不可了。

然這樁親事,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促成的?

打從上個月,求親的使團進京起,安嬤嬤就沒少往這曦園跑。宮裏宮外那麼遠的路,她腿都跑細了,卻連門都進不去。今天好不容易見著了真佛,又是這番情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