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曲《第一鋼琴協奏曲》,柴可夫斯基的,謝謝。
很好,多麼的慷慨激昂。
秋天的夜,寒風瑟瑟。秋天的風不像冬天的風,冬天的風凍得人隻想縮在被窩之中,做一頭冬眠的熊寶寶。而秋天的風,會讓人神清氣爽,會讓人覺得世界都是自己的。
啊,多麼振奮人心的音樂!
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指揮一支交響樂隊。我拿酒瓶當指揮棒,哦,這是一隻音樂之船,樓梯、窗戶、牆壁、天花板都在搖晃。我險些被樓梯跌了一跤,不過還好,沒摔下去。
來吧,我們跳舞,在最大的廣場上跳交際舞。左轉圈,轉圈,右轉圈,轉圈。哦,不是我在轉,是世界在轉。世界在為我起舞!
看啊,通往天台的門在向我婷婷嫋嫋地走來。嗯,你真可愛。來吧,拉住我的手,讓我越過這塵世的藩籬。
哦!我過來了。
世界一下子廣闊了,星空,明月,樓房,城市。天台上沒有燈,光源都在很遠的地方,靜默的黑暗中隻有我一人。
於是,夜是我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是秋之少女呼出的清涼的空氣。啊,擺脫牆壁和天花板的感覺多麼美好。人類真是蠢透了,不是嗎,為什麼要用鋼筋水泥把自己和這美好的世界隔絕起來呢?
秋之少女就在那看著我,穿著薄紗裙。
我深深地彎腰,向她鞠了一躬,酒液因此從胃裏反出來,從我的口腔和鼻腔噴湧出來。我猛烈地咳嗽,再也顧不上任何禮數。
我用衣袖把酒液和混著的其他液體都擦掉,再看時,秋之少女還在那裏微笑。
“很抱歉,美麗的小姐,我……”
“誰說我是女性呢?”少女莞爾一笑。
“在我眼裏你是美少女,你就是美少女。”我說,“這就是文學家的視野,鄙人乃是一位小作家。”
“那麼如此一來,我也可能根本不是人類,隻是在你眼裏把我‘擬人’成了美少女。”
“是的,你說的很對,我想這可能大概就是事實。這種時候,怎麼可能會有女子獨自一人站在這裏……那麼……美麗的小姐,你的‘本尊’是什麼?”
少女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本尊哦,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不是嗎?”
“這麼說,你是現象,而物自體不可知。”
“不,現象即是本質。”
我忍不住想要和她幹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真是久違的頭腦。我自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沒見過這樣的頭腦了,你知道的,世人如此愚笨……”
“所以,你因為不被人理解,到這裏來,想要……”
我能聽到的忽然隻有自己的心跳,空氣在這時都保持靜止。世界凝滯了,扭曲成梵高的畫作。秋之少女消失了,從一開始她就隻是我的幻覺。我從空幻迷蒙的幻境中醒了,我忽然覺得好冷。
是啊,我是到這裏來……
我為什麼要來呢?
因為我不被人理解。
為什麼我不被人理解呢?
因為……我覺得文學可以超越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個臭寫的,你還想改變世界嗎?”
“哎喲,這寫的啥呀,還是輕呢,沒有文筆的人才會去寫輕吧。”
“老師也想幫助你發表,可是你的題材……唉,你本來成績不錯,為什麼要寫這些東西?”
一直以來他人的話語如同流星一般不斷從我腦海裏劃過,每一次劃過,都在我的夢想之天空上留下深深的一道傷疤。
我不能向他們怒吼:“等著吧!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因為我自己也忘記我寫這些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了。
隻記得曾經有一個東西支撐著我寫來著。
可現在什麼都忘了。
我滿嘴胡須,我頭發髒亂,我的身上發出長期沒有洗澡而散發的臭氣。
我24歲了。
我為了付出了什麼呢?
可我到底為了什麼而寫?
不行,我真的想不起來。
每一次回想,我都會頭腦發脹。
接著許許多多的負麵情緒就會一齊湧上來,要把我淹沒。它們就如同不斷上漲的海水,它們不斷上漲,然後把我推到了這裏來,這離地麵很遠很遠的地方來。接著他們迅速退去,留下我,獨自麵對這孤島一般的世界。
我緩慢地向邊緣走去了。
我真的想不起來還有什麼繼續下去的意義。
我,我……
忽然,天邊好似閃過了兩個光點。
我駐足觀看,它們越來越近。
那急速飛來的,是兩張紙。
上麵寫著的,是兩首詩。
我迫不及待地奪下它們,饑渴地閱讀。令人難以置信,那上麵寫的是我的初心。
閱讀著它們我熱淚盈眶,
是啊,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