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
翻蓋式打火機來回開合的聲音,充斥在整個酒店大堂之中,明明是燈火通明,但台階上的男人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確實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名為穆葑的男人身著西服,神色隱隱有著滄桑感,如同青山上孤立的苦竹,雖是俊美卻帶著難掩的孤寂。
壯碩的身材不需要墊肩,就可顯露出貼身的效果。雙腿邁動,腳步每踏在一個台階上。
都猶如踩在薄冰之上,伴隨著他的緩步下移,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在台下每一個人的心中。
隻不過如果這層冰層碎裂,跌入深海窒息而亡的不是穆葑,隻會是在場的其他人。
穆葑淡漠的視線俯視著這些昔日的手下們,而每個人卻都不敢與他的目光相接,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就連保持呼吸的頻率都放低了幾分。
直至穆葑完全從台階上走下,向著大門走去時,才有幾人從人群眾走出,敢硬著頭皮站在了他的麵前,排成一排,雙手背後,擋住了穆葑離去的步伐。
“讓開。”
穆葑眉眼緊蹙,將打火機合緊,看著這幾位親信,開口發出了一聲沉重的低呼。
“老大,你不能退位啊...你要是退位了,我們這麼多人怎麼生存下去?”
走出來的幾人最中心的那個看似吊兒郎當的男孩開口,表麵上解釋著什麼維生手段,話裏話外都在強調著穆葑的重要性。
但更像是想用往日的情意來挽留這個男人離去的步伐。
穆葑掏出煙盒,點燃一根香煙,沉默地聽著對方把自己的話說完,半晌之後才再次說道:
“王煜寶,我退位之前,處理好了所有爛攤子,從今往後你們即使光吃明麵上的流水,也夠享受一生了。”
“可是...”
王煜寶可是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情急之下隻好用胳膊肘戳了戳旁邊的麵色冷峻的男子,對方立刻上前一步,正視著穆葑的目光,思索片刻後,道:
“沒有老大在,以前的敵對找上門來,我們該如何自保?”
“我們還有敵對嗎?”
穆葑吐出一口煙圈,在明黃燈光的照射下逐漸向上飄浮,折射出各式形狀,最終埋沒在天花板中。
說話的冷峻男子啞口無言,隻好對著穆葑微微頷首以後,退回原位。
眼看著他也沒辦法了,王煜寶更加著急了,伸手抓住了身邊每一個人的肩膀用力搖晃著,試圖找到一位能留下穆葑的人,但每個人都是低著頭,不言不語。
並不是他們渴望穆葑留下的願望不夠強烈,隻是他們都清楚,穆葑的心已經隨著那個女人一起葬在墳墓中了。
“就這樣吧,阿寶,以後這裏就靠你來打點了。”
穆葑拍打著王煜寶的肩膀,然後徑直向著前方走去。
“老大!”
王煜寶回身,想要抓住穆葑離去的身影,但是左右的人將他死死拉住,王煜寶無法掙脫,隻能眼睜睜看著穆葑打開了大門,又合上。
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他憤怒地嗬斥著人群的毫無作為,甚至連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
“你,還有你,都是老大撿回來養大的,感情還不如我一個半路出家的外人嗎!!為什麼不留住他!”
那個被嗬斥的人再也壓製不住身體的顫動,揮拳向上,直擊王煜寶的鼻梁,頓時間鼻血噴湧,王煜寶的身體向後倒去。
對方仍然不依不饒地揪住了王煜寶的衣領,一拳接著一拳的砸向他的麵門,怒吼道:
“你以為就你跟老大關係好嗎!你以為就你聰明想要勸老大別走嗎!你根本不知道哪個死去的女人對老大有多麼重要!!”
他一邊怒斥著,一邊揮拳,或許在他的眼中打的不是質疑他最珍視的感情的王煜寶,而是那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所以從他眼眶中流出的熱淚,覆蓋在每一次揮出的拳頭上。
周圍的人見勢不妙,趕忙過來拉架,兩人分開後,王煜寶依靠在柱子上,又緩緩下滑,蹲坐在地板上,雙臂遮蓋住頭部,失聲痛哭了起來。
痛的不是肉體上的疼痛,是一位亦師亦友的人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在大門外,穆葑抵在牆邊,直至聽見門內的騷亂漸漸平息以後,穆葑沉重的呼吸聲也隨之消散在冷風中,走出酒店。
坐上他的座駕,發動後開著車向前,夜風蕭瑟從窗戶吹進。
穆葑單隻手架在車窗上,點燃著火光,眼看著城市的喧囂,那些燈紅酒綠離自己遠去。
陪伴著自己的過往一同埋葬在記憶深處,穆葑的手伸出窗外,對著那些被他拋在身後的,景色或是世物,還是人,與這一切揮手告別。
他要去完成一個約定,一個跨越了生死,一個跨越了世界的約定,那是芳華消散時殘餘的秸稈,是一個女孩最後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