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黃昏。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霍自立走出辦公大樓,從大院裏的停車棚中騎上一輛山地車,慢悠悠地出了警局大門。
未到深秋,天氣已經轉涼,人行道上零落地飄散著一些枯黃的樹葉。天空與人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遙遠,卻顯得格外明淨,隱約可以看到躲在白雲後麵的蒼白彎月,和一顆白色星辰。
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陸續亮起,提前點亮了城市的夜景。車行道上來來往往的汽車紛紛開了近光燈,映襯著街邊的景色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路過前方的紅綠燈,有一家燒餅店,是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妻在經營著。霍自立特別喜歡吃這夫妻二人做出來的各種口味的燒餅,還在街口等綠燈通行的時候,他就好像聞到了燒餅的香氣。
隻是到了那裏以後,還得排隊,人還未到,霍自立已經遠遠地看到燒餅店門前排起長長的隊伍。到達目的地,霍自立把山地車停在一旁,見怪不怪地站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他的前麵有三個大學生打扮的女孩子,交頭接耳地討論著某個娛樂明星今天穿著什麼衣服上了某個綜藝節目,看上去好傻好呆之類的,不時傳來“咯咯”的笑聲。
霍自立掏出了手機,打開瀏覽器,無聊地刷起了新聞。
就在最前麵的那個女學生轉身和後麵兩個女學生談笑風生的時候,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個穿小背心的精悍小夥插隊站在了前麵。此時後麵的兩個女學生伸出手指頭向前指了指,前麵的女學生訝異地回過身來,發現前麵多了一個陌生的男子。
那陌生男子背對著女學生,女學生剛要發火,痛斥插隊這種行為,卻看到陌生男子的脊背上好像紋著什麼圖案,隻是被小背心擋住了大部分,從外貌上看說不定這人是個混社會的。女學生明顯有些畏懼,她轉過身來,雙手一攤,對兩個同伴表示無可奈何。
忽然間,她的眼睛亮了,因為她看到了後麵那個穿一身警服的霍自立。隨即繞過同伴來到霍自立的麵前,說:“這位大叔是警察吧?”
“嗯?”霍自立愣了一下,“嗯。”
他今年才27歲,三十都不到,那位女大學生叫他大叔,心裏著實有些不悅。表麵上還是勉強一笑,“怎麼了?”
女學生質問霍自立,“大叔既然是警察,看到前麵有人插隊,為什麼也不管管?”
“我剛才按手機,什麼都沒看見,”霍自立哭笑不得,把手機裝進兜裏,“有誰插隊啊?”
三個女學生一起指向前方的那個精悍小夥。
霍自立勾了勾手指,女學生狐疑地靠近霍自立,霍自立垂頭湊到女學生的耳邊,小聲交代了幾句,繼而走到那小夥身邊,對他說:“這位小哥兒,麻煩你站到後麵去。”
小夥瞥了一眼霍自立,不屑道:“插隊犯法嗎?”
“插隊不犯法,”霍自立頓了頓,接著說,“但是不道德。”
小夥嗤之以鼻:“法律規定不道德屬於犯法嗎?”
霍自立搖搖頭,“這個的確不屬於。”
小夥冷笑:“那你站著這裏幹什麼?自討沒趣嗎?”
霍自立轉眼看向身後的那個女學生,“視頻拍好了嗎?聲音錄得清不清楚?”
女學生雙手握著手機,開心不已地拚命點點頭。
小夥頓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兒,現在網絡發達,要是剛才的那段對話被傳到網上,運氣不好的話在登上熱搜,隻怕以後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
“拍視頻也不犯法。”霍自立說,“你現在就在這裏站著吧!”
他扭頭看著身後那女學生,“這樣可以嗎?就讓他先買吧,你把這視頻傳到網上,肯定會漲一大票粉絲。”
女學生哈哈大笑,“可以可以!”
小夥氣勢消減了幾分,急忙跟霍自立道歉,“大哥我錯了,燒餅我不買了,求求你讓這妹子把視頻刪了吧!千萬別傳到網上,我當時也不是為了插隊,就是看後麵這妹子好看,所以想了靠插隊這個辦法搭訕一下。”
他身後的女學生露出鄙夷的表情,極為厭惡地“呸”了一聲。
“好的,”霍自立不想和他多費口舌,“你現在可以站到後麵去。”
小夥紅著臉離開了這裏,他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霍自立早就想到可能會發生這種狀況,所以給自己留了一手,以免萬一下不了台,因此和對方動起手來,到時候鬧到警局對簿公堂也是麻煩事。再者,萬一被什麼好事者傳到網上,配上一些警察打人的扭曲標題,自己也會百口莫辯。
其實這家燒餅店服務的都是中下層百姓,來這裏買燒餅的無外乎一些學生和打工者,附近還有一家省級大醫院,來自五湖四海的病人家屬,每天來這裏買燒餅的也不在少數。以至於男老板每次看到身穿警察製服的霍自立來光臨寒舍,兩眼都會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