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十三年枉為人(1 / 2)

“兄弟我跟著傅府走這一路,飯沒少吃,錢沒少花,還收了幾十兩銀子,夠去織羅局買上好幾件衣服,威風好一陣子了!”

黑衣大漢晃著那一大碗凝紫汾酒放聲大笑,圍著他的一堆人旋即咽了咽口水,按緊腰上的刀劍,都想著改天一定要去傅府外頭一展身手,搶那稀少的皇商護衛名額。

東堂瓦子,酒肆飄香,剛賺了一大筆的漢子侃侃而談,絲毫不怕“泄財招凶”,倒也不是懷著什麼“君子坦蕩蕩”的心思,隻是自“澶淵之盟”遼宋議和後,他們這些武夫用不著上陣殺敵了,賺錢機會也就都一樣,沒什麼不好說的。

這不,人群裏那個站得最前、衝著他手頭凝紫酒流哈喇子的人,不正是上個月大刀一架、馬步一跨,說起書來有聲有色絲毫不遜於他的劉老三兒嘛!

黑衣大漢手肘一橫,把酒碗移右了些,斜眼看著劉老三兒那雙三角眼咕嚕嚕轉著跟了過去,退肘、仰頭,一飲而盡,笑得更加大聲。

保不準明天在這做那個月亮的又是誰呢,索性過它個痛痛快快,穿好的、喝好的,銀子花光了帶上刀再去傅府門前討活就是!

隻是可惜了家裏有個母老虎,要不然攢下這錢等著去親近親近北堂瓦子裏“鶯歌舞”的頭牌琴曼姑娘,那可是……他想著想著就眯了眼,滿腦子隻剩下“鶯歌舞”那些鶯鶯燕燕飛挑的眉眼、玲瓏的腰肢,半醉下他身體傾斜,從凳子上磕絆下來,別人哄笑他也不覺。

他掉下來,便在人群的縫隙處看見了他人看不到的。

一縷白,影影綽綽的,隔一群吵嚷的人遠遠的,獨自斟酒。

這是誰,敢不聽我張全的段子!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立時抓著酒碗運氣暴起,從笑成一團的人群之上點踏而行,正正朝著那人去。這一手輕功,非內力雄渾不可得,因而他一直很是得意。

“兄弟,哥哥我請你喝酒!”

張全人還在空中,一開口泄了真氣,腳下便是一踉蹌,但他哪裏會等著人發現,順勢運足了七成力把手裏的大碗一扔,令所有人的焦點都轉移到那碗上,自己悄無聲息地落地,噙著一絲冷笑等著看那人被砸個正著。

那一縷白動也沒動,眾人隻見酒碗呼嘯而去,眼看著就要砸中他麵門,都齊齊“啊”了一聲,卻也沒一個人去救。

“多謝。”

那人甫一出聲,手向前一撈便穩穩接住了酒碗,瞥了眼那空空的大碗,心裏“哼”的一聲,把自己桌上的竹葉青嘩啦啦往裏邊倒,向張全遙遙做舉杯狀。

張全暗暗驚訝他接碗那一招的功力,起先壓他一頭的心思也沒了。

但當那人微仰著頭向他舉杯時,一眼瞧見那人的樣子,他便笑了。

“原來是葉公子,早知道我那凝紫汾酒就留著點,讓您也品一品。”

張全刻意堆著滿臉笑連連拱手,分開人群走上前去,酒肆裏熙熙攘攘的人在聽到那一句“葉公子”時也紛紛轉過頭來看著白衣人,表情古怪。

白衣人握碗的手一頓,抬眼便撞上張全似笑非笑、半帶嘲諷的目光。

他也沒有怒色,仿佛是習慣了一樣。本來,這酒肆中一大半的人都是這樣看向他的吧,他葉淩遠,從來就沒人瞧得上,哪怕他武力驚人,足以對抗這混沌武林九成人士,但這不重要,從十三年前那場血案開始,這一切都不重要,他葉淩遠還活著,就已經是江湖對他最大的恩賜。

不過,那是江湖的想法。

葉淩遠手腕一轉,盈滿的酒碗平平飛出、如同驅馬疾馳般直衝張全,似要將對方踏平!

張全登時變色,素來聽聞這姓葉的狂妄不羈,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自己下殺手!

看那酒碗飛奔而來,酒卻一滴不灑,足見出手運力之厚重,於是他更加認定葉淩遠下了殺招,邁出去的步子急急撤回,手在腰間尋刀不得才想起那把大刀先前被自己擱在桌上了,隻好雙手叉在胸前推掌而出,眼睛一閉,拚了!

“哐當!”

瓷碗碎裂摔地的聲音傳來,卻並不是劈裏啪啦瓷片四散落地的聲音。

張全睜開眼睛,腿腳哆嗦著,看到自己兩腳前方一寸處,大碗被切成了兩半正正躺著,鋒利的切口提醒著他方才的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