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思美最看不起的,就是像G這樣的殺手。
為了錢,什麼人都可以殺掉。毫無格調可言。
有崇高的職業道德,卻沒有同等高尚的職業情懷,這是吉思美無法接受的。
所以吉思美是吉思美。
吉思美隻選擇自己”可能願意”殺掉的目標。
台中東園巷,緊靠在東海學生租屋區,一棟平凡無奇的老舊公寓。
公寓三樓,貼在綠色鐵門兩旁的春聯,左邊寫著”天增歲月人增壽”,右邊寫著”春滿乾坤福滿門”。
春聯的邊緣被濕氣化暈成淡淡的粉白色,左下角還翹卷起來。不知有多少年沒更換過。
一個老伯伯,一手抓著漸漸剝落的塑料皮樓梯扶手,另一手勾著裝吊便當的塑料袋,慢吞吞地走著。
老伯伯經過三樓時,又聽見斑駁的鐵門後傳來熟悉的……恐懼的聲音。
尖叫聲,哭泣聲,嗚咽聲,沉悶的碰撞聲,咆哮聲。
然後是令人更難忍受的沉默。
“唉。”老伯伯同情地歎氣,卻沒有停下腳步,顢頇往樓上前進。
就跟絕大多數人的反應一樣,老伯伯為鄰人門後正在發生的一切感到可悲,卻沒有多做些什麼。仿佛光憑同情心就足以救贖自己似的。
難以忍受,但終究還是采取了無奈的漠視。
2.
門後。
小男孩傷痕累累地跪在地上,因過度恐懼停止了哭泣,眼前的一切逐漸昏暗旋轉,然後滲透出汙濁的鹹味。
中場休息。
一個赤裸胳膊的男人拿著木條坐在藤椅上,氣喘籲籲瞪著這個拖油瓶。
氣死了。
他快氣死了。
但男人卻想不出自己為何快氣死了的”理由”,隻好不停地藉毆打小男孩,試著找出小男孩快把他氣死的原因。
暴力中毒……是長久以來發生在小男孩身上的悲劇,唯一的解釋。
再過不久,小男孩要不學母親逃家,就是活活被男人打死。
“叮咚。”
門鈴響。
男人喝著摻了亂七八糟東西的藥酒,沒有理會。
多半是來討債的吧?還是有什麼水電帳單忘了繳?不可能是鄰居跟管區的警察還是社工……這些人都沒敢打擾他揍小孩。
自己生的自己揍,是男人少數竭力奉行的原則。
上個禮拜學校老師因為小男孩沒寫功課,用藤條打了男孩手心五下,男人知道後一肚子賭爛,跑去學校找老師理論,並當著老師的麵將小男孩的臉頰揍到整個腫起來,還差點把小男孩給打瞎。
“老師要打小孩的話,跟我說一聲,保證打得很慘!”男人醉醺醺跟老師這麼擔保時,老師隻有目瞪口呆的份。
“叮咚。”
門鈴又響。
男人不耐煩地拿起酒瓶,搖搖晃晃到門邊,打算一開門就將快空的酒瓶往對方頭上砸去。
但男人才剛剛握住生鏽的門把,門就先鏗鏗鏘鏘地打開了。
“啊?”男人詫異不已,看著站在門口的女人。
女人有了點年紀,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粉紅色突起外,可說容貌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