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任何東西能抵得上生命的價值。
在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曾非常認真地這麼囑咐我。
有關生活安全的教育,她從防火防災到觸電溺水,事無巨細地向我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而在那囉囉嗦嗦的字裏行間,她又總是喜歡重複一句話。
“衣鶴,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最開始有些不懂媽媽說的話。
我曾經也很相信媽媽說的話。
直到……她選擇自殺的那一天。
當擔任教師把那時的我從課堂上喊出去時,我還不明所以。在死寂的辦公室裏,先生一言不發,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盯了我許久許久。
而在幾分鍾之後,我才知道那種眼神叫做憐憫。
“望月,你的母親不幸過世了。你的爸爸打來電話說,一會兒就過來接你……你收拾收拾書包,接下來的課就不用上了。”
沒有委婉的話術,或許是因為她覺得麵對一名半大不大的女孩子,大可不必有成年人之間的吞吞吐吐。可在口氣把話說完話後,她又很快偏過頭去,就仿佛再多看我的反應一眼,都是一種罪惡。
是怕看見我流淚嗎?
可我,並不想哭啊。
我承認再也不能感受到媽媽對我的關懷,讓我的心裏哽咽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但有一種更澎湃的情感洶湧著,在我的內心裏久久不曾消弭。
媽媽,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生命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嗎?那你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地失去了生命,永遠離我而去了呢?
不是憤怒,不是指責,也不是絕望。
是它們複雜的結合體,構成了那時麵無表情的我。
回教室收拾好東西後,在同學們豔羨的目光裏,我大步跨出了束縛著他們的牢籠。
而我則向著束縛著我的牢籠——那個男人的身旁,緩緩地邁步走去了。
他的車停在校門口,是這個時間點停留在那裏的唯一一輛。見我出了校門,他的搖下了車窗,一如既往地對我露出了微笑。
“衣鶴,快上車。”
那惡劣而惡心的微笑掛在他臉上,就仿佛不久前死去的那個人,並不是他的妻子一樣。
我不言不語地上了後座。
“衣鶴。以後家裏啊,就隻是我們兩個的二人世界了。”
他緩緩發動了車子,語氣裏頗是輕鬆與快意。
“媽媽死了,是怎麼死的?你殺的嗎?”
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感覺,我發問了。
“怎麼可能!殺人可是違反法律的啊?”男人微微彎起了嘴角,“是她這個賤人終於熬不住了,找了個高樓。就那麼‘咻——’的一下,從高空摔了下去……是自殺啊自殺!”
自殺、自殺、自殺。
我反複咀嚼著這個詞。
不,媽媽是被他折磨至死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他殺。
“總是阻撓我們的感情,也活該落得這個下場,賤女人。”他透過車內後視鏡,熾熱地盯著我,“不過現在沒事了,已經不會有人再來搗亂了……你說是吧,衣鶴?”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敢稱呼我為“女兒”了呢?
垂下臉避開他那可怖的視線,我言不由衷地點點頭。
“不過,既然你那麼討厭她阻止你得到我,為什麼不早點和她離婚呢。明明在我出落得有模有樣的時候,你已經對那個黃臉婆不抱什麼感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