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車上摔下來那一刻,顧玉腦海裏隻有四個字:流年不利。
此刻她蜷縮在一灘泥水裏,五髒六腑猶如烈火灼燒。
雪上加霜的是,剛才落地的瞬間,隨著哢嚓一聲響,左胳膊傳來劇痛,應該是骨折了。
麵前出現一雙鑲繡銀絲雲紋的靴子,顧玉抬頭看去,眼前之人一襲玄色長袍,領口一圈赤狐毛被春雨打濕,整個人透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是逍遙王君澤,備受聖上寵信的外甥。也是她這種落魄世家子弟絕對惹不起的人物。
顧玉的臉色愈發難看,胃裏翻湧,一個抽氣,趴在地上嘔了出來,那人明顯往後退了一步。
京都的這場春雨還夾雜著殘冬的冷,想到這位主兒往日的霸道行徑,她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顧世子若想找死,城東的金帶河,長平街剛鑿的八角水井,就連你身後那棵歪脖樹都是好去處,何必來這官道上碰瓷。”逍遙王君澤一張冷峻的臉龐泛著隱怒。
“是卑下的錯,王爺見諒。”
顧玉用手背擦擦嘴角,心裏發苦,這都是什麼事兒。
剛剛在國子監誤食六皇子的糕點,中了毒,匆忙趕回府又與逍遙王的馬車相撞。
她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也知道自己定然狼狽極了。
君澤看著她衣衫被春雨澆了個透,嶙峋的脊背盡顯孱弱清瘦,冷哼一聲:“毫無爾父威嚴之風。”說罷甩袖離開。
看見君澤走開,顧玉的小廝這才敢過來攙扶她:“世子,您還好吧?”
顧玉強壓住喉間的血腥氣,道:“快回府。”
才剛站起身來,逍遙王的馬車擦肩而過,險些又把顧玉撞倒,馬車車輪碾壓滿是水灘的青石板,帶起的泥水盡數濺到她身上。
欺人太甚。
顧玉紅著眼睛,看那輛馬車直直駛入雨幕中去。
顧玉回到府裏時腦子已經有些混沌了,大夫人聽到消息後慌裏慌張趕過來,問道:“怎麼回事?”
她躺在床上難受得滿頭冒汗,看到嫡母被嚇得麵色蒼白,還是強撐著一口氣道:
“我吃了貴妃娘娘給六皇子備的糕點,怕是中毒了。”
大夫人大駭,緊張地抓住她的胳膊,道:“可有著人通知貴妃。”
宮裏的貴妃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大夫人的親女兒。
顧玉已經習慣母親凡事把長姐放在頂頭位置,隻是現在身體難受,更讓她身心添了一絲淒冷。
恰好被大夫人抓的地方是剛剛被摔骨折的地方,她悶吭一聲,道:“母親暫且放心,已著線人告知貴妃。”
隨即又俯身吐了起來,吐出的汙穢之物混雜著血腥氣。她隱約聽到母親慌張的大呼:“快叫冷大夫過來,快。”
她再也無力支撐,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夢裏,顧玉竟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她看到一身幹練西裝的自己,正站在辦公樓的天台,渾身上下透露著意氣風發。
下一瞬間她視角忽轉,從高空墜落,風聲刺耳,仿佛有無數尖叫著的厲鬼將她拖入深淵。
顧玉猛的在床上驚醒,夜色濃鬱,如化不開的墨汁,屋外的雨還沒停。南柯一夢,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房裏點著熏黃的罩燈,照見桌旁一坐一臥,麵容略顯疲憊的大夫人和蘇姨娘。
顧玉嗓子幹澀,忍不住咳了一下,低聲喚道:“母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