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斷尾(1 / 2)

今天的陽光很好。

冬天裏從窗戶斜斜射進來的陽光一直讓我很舒服。

陽光照亮了我手邊的瓶子,裏麵半透明的紫色液體很是誘人——啊不,誘狐。這是我在學校的藥劑社團按照正確的做法配出的局部麻醉藥水,當時配製的時候總覺得會有什麼用處,沒有想到的是,現在居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嗯……伸個懶腰吧。

我從床上爬到窗台邊上,雙手撐著曬得有些溫度的窗台,看著下麵的街道。冬天的行道樹都光禿禿的,這樣反而更方便我觀察路上的行人。

剛剛走過去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她圍著棕色的格子羊毛圍巾,戴了同樣顏色的貝雷帽,手裏端著一杯咖啡,一頭棕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

哦,那邊過來的兩個是中學生吧,看校服,應該就是來自家附近的朱泉中學的。一男一女兩個青春靚麗的身影,有說有笑……好吧,如果沒有過去的經曆,我應該也和他們一樣,在學校裏麵談笑風生吧。

嗯……陸陸續續需過去幾波學生了,這是?啊,是一位父親帶著他的四個孩子出來了。是去吃飯嗎?還是放學後的歸途?不知道,可是看他們的樣子,一定很開心吧。

窗外的世界很平凡——哦,這是在我們看來,而如果換作我過去生活的地方之人,那麼一定會讓他們驚得將下巴掉到腳麵上。

畢竟,這裏的人,耳朵並沒有長在臉頰的兩側,不是圓圓的,而身後呢,也是會有狐狸的尾巴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後,那條尾巴連接著我的脊柱,現在正靜靜躺在床上。它的皮毛很柔順很光滑,在這樣的陽光下甚至會反光。

可是現在,它給我的居然隻有絕望。

***

我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我很小就知道這一點了。

我出生的地方是一個叫做歸綏的城市,一個叫西菜園的地方,那時候我記得好像是2003年冬天——按照那裏的記法,應該是沒算錯,畢竟那裏和這裏的紀年差的正正好好是兩千年,很方便計算。

我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長到了三歲左右。三歲左右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一個和正常小孩差不多的家夥了,除了一點,就是我比他們要早點識字。

我的父親在歸托公路附近的食品公司上班。後來我才知道,他屬於東平市肉聯廠派出到這裏的技術顧問。因為這段路程在當時的技術水平下不算很近,所以他就帶著他的妻子一起到了這個地方,在鄰近的西菜園買了小院住了下來,這裏就成了我長大的地方。

後來大了一點,小小的院子容不下我了。聽說我原本有個同胞兄弟的,但後來害病死了,我便隻能與書本和玩具為伴。院外孩子們的嬉鬧聲,越發勾的我心癢癢的,於是有一天午後,我趁著媽媽洗衣服的時候溜出了院子。

其實本來父親是不願意讓母親放我出去的,但是母親那一天並沒有阻攔我。也許是她忙於勞作,也許是她看到我想要出去玩之急切而心軟了,但總之,我成功的走出了院落的軍綠色鐵門。

外麵是一群小孩,衣衫不整——因為當時是夏天,所以甚至有的孩子都沒有穿上衣,小一點的還穿著開襠褲;那個男孩太小,還不知道怎麼站著撒尿,於是隻能蹲著釋放在長滿了草的土路上。小孩們的臉龐都是枯黃的底色,兩腮紅黑相間。裏麵多數都是小男孩,也有一兩個女孩摻雜其中。

我看到他們的第一反應是——驚異。

他們為什麼跟我,還有爸爸媽媽不一樣?

他們的身子後麵沒有毛蓬蓬的尾巴。

他們的耳朵不是直直立在頭頂上的,而是長在頭部的兩側,像蝴蝶的翅膀,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這是為什麼呢?

沒到我反應過來,為首的那個小男孩卻首先注意到了我。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可是當時對我來說卻是巨人一樣堅不可摧。

“哈哈哈哈哈!你看!這裏頭有條狗崽子跑出來了!”他伸出一條短胖的手臂指著我,因為經常吃劣質方便麵而虛胖的臉笑成了一坨肉。小孩們都笑了,有的誇張地喊著“耶耶哇”,有的跟著他喊“狗崽子”。

“我不是狗崽子!我們不是一樣的嗎?”我當時不知道狗崽子代表了什麼。

“咋就一樣了呢?你看看你屁股後麵那個大以巴(這裏的此地話習慣把尾巴念作以巴),可不就跟個狗似的!”

不知有誰喊了一句大以巴狼,孩子們紛紛跟著喊。他們蹦著跳著,臉上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我有些急了。我想起了媽媽說過的話,當時媽媽是無比自豪地告訴我:我們是狐狸的種族。

“我是狐狸!不是狗,不是大以巴狼!”

“就你這?還狐狸呢?你就是個狐狸精哇!你這以巴是不是假的呀?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