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集:醉漢(1 / 2)

現在是淩晨三點——在某一個初春的一天。

此時的夜已深,往東邊望去,一點光芒也沒有。滾滾的露珠,凝聚在一株矮桃花上麵。桃花雖然在前幾天剛剛衰敗,但冷香依然還殘留著,漂浮在十幾米遠的霧氣裏。

街道上的路燈,有幾盞像是嫌夜太漫長,累了,燈光忽明忽暗,好像要趕著下班。就在這大地一片死寂的時候,街道上還有一家名叫“雲中客”的小酒館亮著。

“雲中客”晚上的燈一貫如此通亮;雖然它不通宵達旦,但等它打烊的時候,太陽一般差不多也要升起了。這裏的客人,大多來自附近的大學,或是外地的遊客。他們坐在這家裝潢還算愜意的小酒館,聽著江河的潮水聲,點幾杯酒,一坐就是好幾個鍾頭。

酒吧老板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削男人,留著兩撮小胡子,麵相和善。他有著一雙憂鬱的眼睛,上班時總是穿著白襯衫,係著印有酒館名字的褐色圍裙。他筆直地站在吧台後邊,像個文雅且專業的酒保。

老板正望著吧台前那些聊得很起勁的客人們。他的神情就好像總是睡不醒的人一樣;又好像正在看水裏的魚群的莊子——沒人能讀得懂。

老板最近總是這樣心事重重。因為有一件事總是積在他的心底,讓他很難受。

“是該去解決了!”老板總是下這樣的決心。但從沒有動手去做。

他今天依舊是那樣心緒不寧。他抱起吉他,想用歌聲平複一下他不安的心。於是低著頭,撫著弦,用沉痛的聲音唱道:

“往時的風已拂去,往時的雨已落盡,愛過的人,何時變得太冷寂……

往時的日已歸西,往時的月已揮去,該聽見這支歌的人早已遠去!”

這支歌的名字叫做《往時》,是最近火起來的一支歌。它本就是一支苦情歌,被老板這麼支離破碎地一唱,店裏的客人們都安靜了下來。

“不好意思了,各位!”老板唱完了歌,喝了杯酒潤潤嗓子。他把酒館“營業中”的招牌翻了個麵。然後對全場客人們說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們酒館提前打烊了!因為有一些私事要去處理,不方便招待各位。所以,對不住了!請各位,外邊去吧。今晚所有的酒錢我都免單。就當是我給各位陪的不是!各位,慢走,不送!”

客人們雖然大多很驚愕,但此時夜的確已深,該喝的酒也早已喝完。既然老板說了可以免單,他們當然也沒有怨言,全都走了。原本還很熱鬧的小酒館,這下子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老板把大廳裏所有的客人都請走以後,整座酒館,他隻剩下二樓雅座裏的一桌客人了。

那桌客人,才是關鍵。

老板輕輕走上二樓,來到那間雅座門口。他先敲了三下門,然後,沒等裏頭人同意,就決心推開門進去。

“吱嘎。”

隨著門打開,隻見包間裏的木桌子旁坐著一個衣衫不整、滿麵髭髯的醉漢。醉漢的對麵坐著幾個打扮俏皮性感的女大學生。那醉漢的板凳旁擺著一圈喝幹淨了的綠色空酒瓶子,大約有幾十瓶,一時半會數也數不過來!

那醉漢糊塗得很厲害,時不時手舞足蹈地逗著那群女學生開心;然而,那些女生卻抱成一團,並沒有一個人被醉漢那瘋子式的表演所打動。

當老板請她們走的時候,她們紛紛很感激,立刻都跑幹淨了。

“誒?別走呀!”那醉漢還有意想要留下幾個女學生,但他醉得太厲害了,一不小心自己“噗通”一下跌在了地上,身旁的啤酒瓶子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二連三倒下了一片,然後把醉漢整個淹沒在了中央。

老板沒有讓醉漢也走。他今天唯一要幹的事情,就是要跟這個醉漢好好談談。為了確保他們的談話是秘密的,老板把所有的門窗都給關好了。

醉漢從地上緩緩爬起,揉揉摔疼的屁股,癱坐在板凳上,他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嘴唇一直微微跳動,似乎在學一隻脫水了的魚。

“陸麟。”老板開口喊道。“你喝夠了沒有?!瞧瞧你現在都活成什麼樣子了!你知道你心中的那件事情,到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嗎?”

“我心裏有事情?什麼事?”這個叫陸麟的酒鬼,疑惑地問了問自己。“沒有呀?”他自言自語道。然後他拿起一個空瓶子,醉醺醺地遞到老板手裏,說道:“管他有沒有事呢!來,楊晨!今天陪兄弟來喝一杯,幹他個不醉不歸!”

老板楊晨從酒鬼手裏奪走酒瓶子,然後拋在地上。

“我提醒你,已經快過去一年了!”

“胡說!我不信!”陸麟把頭搖得像一團滾風草,很不服氣地說。“我知道,才過去十二個小時!”陸麟指了指並沒有手表的手腕說道。

“我看是你清醒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十二個小時吧!”楊晨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記得姚啟迪走的時候,我店門口的那株桃花正好謝了!今天,那些桃花又謝了!算來算去,也差不多該一年了!你也是那個時候變得酒鬼。也就是說,你來我的店裏喝酒,差不多已經整整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