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14日〉
〈天氣:陰〉
〈新國“微彈”邊境線外圍防衛區居民區〉
因為地形的原因,這裏太陽落山的時間格外的早。
夜色逐漸吞噬東方的天空;夕陽釋放出僅剩的一絲餘暉後便匿在了西方的高山下;而繁星也如點點白露一般點綴著夕與夜之間的深藍。
青蔥的芳草與嫩綠的樹芽甩幹了身上的露水,幼蟲撥開濕潤的土壤探出了頭。一時的暴雨為這座城市帶來了久違的清爽,也是這裏即將初入夏季的征兆。
稍有些凍骨的清風吹散了市民們對狂風和暴雨的擔憂。人們紛紛穿上秋衣與外套、熙熙攘攘地走上大街。
一望無際的夜空,毫無陰霾的視野,路邊美味的小吃……這一切在一座萬家燈火的城市中顯得是那麼稀鬆平常——但在當下卻十分罕見。
【感覺就像是電影裏的場景一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嗚!詞彙量不夠啊!】
【唔,那些攤販……不知道有沒有營業許可證……】
【欸?小白鳳你在意的居然是這點麼?】
多紀用一副“你說的話好不合時宜啊”的表情看著白鳳。
二人趴在窗前,無論是天上的星空還是眼下的燈火、它們都是這個世界的點綴者。
仰頭望去,天際中唯有繁星一片——以及一隻遮蔽了月光的黑鳥。
【黑,情況如何?】
白鳳開口問道,隨後那隻黑鳥便落在窗邊,濃綠無神的瞳孔注視著白鳳。
【嘎,剛剛去看了下、再往西前進大約一百公裏就能抵達正式入國的第一個關隘了……嘎,路上也會途徑不少流浪者的聚落、無秩序的臨時避難所和D級領域,如果沒有幸存者軍隊的護送、普通人類可能難以跨越這段路程吧,嘎!】
【這樣啊,人類的護送嗎……聽上去不太可靠呢。】
呼啦。
正當白鳳與黑交談情報時,多紀穿上衣服後打開了房門。
【嗯?多紀你要去哪?】
【去街上逛逛咯,反正閑的沒事嘛。】
哢噠!
多紀關上了門,動靜有些大。
(唔,這個時間點……不,應該沒關係吧,畢竟多紀她已經比一般人強的多了。)
白鳳打開窗戶讓黑進來,黑在猶豫了一下後也便隨著她的意思飛入了屋內。
【那麼——這座城市的情報呢?】
【嘎,說起來,倒是有一個人類讓我比較感興趣嘎……】
【哦?能讓你感興趣?對方真的不是感染體嗎?】
【嘎,我是以您的思維作為判斷標準的,並不是我自身的興趣嘎。】
白鳳感到有些驚訝。
僅僅相處兩周便能摸清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的思維,就算是她的妹妹白羽也不太可能做到這種事。
她再一次感歎感染體的特殊性。
【嘎,他的名字我沒聽到,不過他似乎和一夥心懷鬼胎的人有聯係嘎。】
【心懷鬼胎……也就是說那位老爺爺所說的是真的啊……】
【嘎,雖然不知道您是在擔心什麼,但恕我直言,您要求我打聽的東西對您來說都毫無威脅可言嘎。不過是區區人類——】
【——區區人類,是指那些連黑星的那幫團夥都無法徹底殲滅的幸存者嗎?】
白鳳提前打斷了黑的話。
對此黑也隻是微微張開喙,但卻無法反駁。
【……黑,老實說、我現在很害怕……我已經知道我很特殊了,但是我……我感覺自己擔不起這種地位。】
一股恐懼的情緒傳入了黑的腦海——這是由母體所散發的負麵情緒,而這股負麵情緒會被全世界的所有感染體所稀釋,最終消弭。
(萬一……萬一身份暴露了,幸存者、軍隊、白星、黑星……所有人都會盯上我,到時候,不僅僅是我,多紀和弦音也會被……)
白鳳無意識間開始聯想自己和同伴們行走在獨木橋上的感覺——那種如履薄冰的感覺……遭世人譴責、遭狂熱者崇拜,自己會在一夜之間成為全世界的焦點,同樣也會成為幸存者的大敵。
她所背負的,不是矛盾的兩端,而是矛盾的本身。
到那時,不用說尋找真相了,就連在各大勢力間的夾縫之中匍匐生存都是一種奢望,最終也隻會淪落為被擠壓到窒息而死的結局。
白鳳手撐側臉,仰頭望向繁星點點的天空:雖說所有夜星都在閃爍,但恒久地凝滯於北方天空的北極星卻尤為閃耀。
與之相比,周圍所有的夜星都變得黯淡無光;而被無光的夜星層層包覆,極星所散發的光芒也顯得如此孤獨。
未達時節,天狼星仍在長眠;黎明未至,漫漫長夜,能夠為迷失之人指引方向的、唯有北空一隅。
(方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