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到信，崇靈公主已經出發去青彭郡了。
最後的牽掛已經有了歸宿，褚承佑隻需要完成對褚承澤的承諾，保證親姐姐不被秋後算賬，就別無所求了。
剩下的，就隨文嶽霖鬧吧。
當初追著文嶽霖到隴右道，褚承佑守株待兔，成功攔下奔赴西域的馬車。
夫妻狹路重逢，卻是相對無言。
沉默半晌，褚承佑淡淡說了一句：“陛下有令，要帶你回京。”
“是皇帝陛下還是太子殿下？”文嶽霖嗤笑一聲，“褚承佑，你現在是要給褚承澤當牛做馬，抓自己的妻子回去嗎？”
在褚承佑被刺痛得分神時，文嶽霖眸光一冷，抽出發簪劃破了他的臉頰，上麵塗抹了僵石散。
這是她最後的保命王牌，原本是準備給蘭映公主的，沒想到用在了褚承佑身上。
單論身手，褚承佑遠勝於文嶽霖。
然而主動向褚承澤承諾，用文嶽霖換取崇靈公主回到青彭郡，褚承佑心裏到底還是有幾分愧疚。
所以他沒有躲開，隻是看著文嶽霖眼裏倒映的自己。
麵目全非。
文嶽霖不閃不避，直直地迎著褚承佑的眼神，臉上唯有冷漠。
她就猜到，褚承佑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家人。
越是親密，越是了解，越是防備。
重回一世，除了自己，文嶽霖從未相信過任何人，無論是親人還是丈夫。
雖然三年前，文嶽霖成功讓自己成為褚承佑的救命恩人，卻始終銘記褚承佑並非良善之輩。
一個能向北蠻出賣大周的人，從骨子裏，就是自私到極致。
文嶽霖小心翼翼地把控著尺度，將一顆敏感多疑的心玩弄於股掌之間，卻不敢交付自己的真心。
最初也考慮過於褚承佑一起逃出生天，隻是猶豫後，還是更想保全自身。
比起對其他人的手段，文嶽霖對褚承佑已經足夠心慈手軟。到底夫妻一場，就算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沒必要拚一個兩敗俱傷。
然而文嶽霖高估了車前國眾人的隱藏能力，也低估了各方盯著她的人。
若非宴翎需要一直守在洪熙帝身邊，又恰逢北疆大戰不宜多生事端，錦衣衛早就把整個西域商隊扔進北鎮撫司的大牢裏。
而崇靈公主告訴褚承佑西域商隊一事後，褚承佑就給商隊首領魯掌櫃下了追魂，隻是沒想到文嶽霖會真的毫不留情地拋下他離開。
哪怕留下一封信，一句告別，褚承佑都不會主動去找褚承澤請命，捉拿文嶽霖回京。
更沒想到，文嶽霖手上居然還藏著僵石散。
那是烏爾曼部落讓人聞之色變的殺手鐧，可惜後來穆歆橫空出世後，僵石散就不再是隻有製毒者才能解開的奇毒。
製作工藝極其複雜艱險的僵石散，至此失去了原有的價值，退出江湖。
但若是在穆歆不出手的情況下，僵石散仍舊是極具威懾力的毒。
褚承佑聽到“僵石散”三個字時，就明白二人之間，再無回旋的餘地。
一擊得手，文嶽霖卻也無法按照計劃，走到西域重新開始。
因為褚承佑一夜白頭後，就沒有那麼在意自身了。
文嶽霖可以用毒威脅西域商隊裏那些人，卻無法控製住褚承佑，哪怕言明隻要放她離開，就會派人送上解藥，也無濟於事。
被押送回京的路上，文嶽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千方百計地勸說褚承佑跟她一起去羌巫國。
然而褚承佑卻置若罔聞，隻是也不曾為難文嶽霖。
不僅如此，褚承佑還吩咐手下仍舊將文嶽霖做王妃對待，聽令行事。
這一路，大概會通往他們夫妻二人生命的盡頭。
褚承佑什麼都不想再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