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之時,正是元嘉二十七年春,那日春風和煦,連下了半月的雨終是停歇,眾人皆說是吉兆。
她被抱出來時,小小的一隻,分外惹人憐愛。
武陵王劉駿甚是喜愛這個一出生就白白胖胖的孩子,她閉著眼睛,小手卻一直不安分地亂抓,不偏不倚,小小的一隻手恰好握住了他拇指上的扳指,他喜不自禁,覺得這是一個有靈氣的孩子,當即賜了“佩”字。
將翱將翔,佩玉將將。
眾人輪番接過這個孩子抱一抱,“阿佩,阿佩”地逗弄她。
閉著眼睛的她仿佛能聽懂旁人的話,嘴角微微上揚。
一歲之時,她的周歲禮上來了百桌賓客,武陵城中擺了三日的流水宴。
抓周時,她搖搖晃晃地在案上爬著,將所有東西一概掃到地上,抓起一支筆,往地上戳了幾下,就往嘴巴裏塞。
眾人笑到不行,說這孩子古靈精怪的,學起來有模有樣的,剛剛往地上戳的幾下,怕是在學大人蘸墨呢。
兩歲之時,她牙牙學語,整日邁著小短腿跟著幾個哥哥姐姐在院子裏嬉鬧,每每跟不上他們,她就故意摔倒在地上,無賴哭鬧。
王府裏最怕這個小祖宗,哭起來王府都能震三震。
大家都知道她這裝模作樣的哭腔,可心裏滿是心疼,都忍不住去安撫她。
那時候的她就知道,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之所以疼愛,是因為有了疼,才會有愛。
三歲之時,她的父親劉駿登上皇位,她的身份從郡主搖身一變,成為了眾人羨慕、尊敬的公主。
那時的她哪裏懂這麼多,隻知道自己的床榻大了許多,她翻兩個身都翻不到邊,隻知道家中的院子大了許多,從院子這頭跑到那頭,她總是氣喘籲籲的。
除此之外,大哥不再跟著他們跑了,整日被關在書房裏讀書寫字。
家裏多了個日日管著她的孫嬤嬤,她最怕她,每回一看到她,她撒腿就跑,衝著來找她的劉子尚大喊:“巫婆,老巫婆。”
一眾宮女在她身後笑到不行。
四歲之時,她和她二皇兄爬樹掏鳥蛋,一個不慎,她從樹上摔了下來,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二皇兄也被罰了三個月禁足。
她又有了個妹妹,叫楚琇,她一直“羞羞,羞羞”地叫她,可是兩個月不到,她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那幾日,母後總是眼睛泛紅,她問她怎麼了,她會將她抱起,揉揉她的腦袋,“沒事,風沙迷了眼。”
那兩日風不大,怎麼總是偏巧吹進了眼睛裏。
她後來去詢問孫嬤嬤。
孫嬤嬤說,妹妹跑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去玩了,母後是太想念了。
她納悶,妹妹還不會走路,怎麼跑,而且怎麼也不帶上她。
後來,有一日她和二皇兄跑到後山上,她發現了一塊石碑,她指著上麵的字問二皇兄上麵寫著什麼。
二皇兄沒有說話,眼睛紅紅的。
後來她才知道,上麵寫著:皇女劉楚琇之墓。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死,什麼是陰陽相隔。
五歲之時,宮廷宴會上,她看上了另一個小不點手中的九連環,他不給,兩人扭打起來,她把他的頭發抓亂,將他一把推進宮中的蓮花池中。
幸好池水不深,隻沒到了他的胸口。
她一直記得,被救上來的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野蠻人!”
這是她第一次被罰,她被勒令不準出門,在房中罰抄。
她一邊罰抄,一邊罵著他,等有機會再看到他,她一定叫他哭著求饒。
六歲之時,她終於知道那個叫她野蠻人的小不點是誰了,他叫謝衡。
兩人沒有如同想象的一般,愁人見麵分外眼紅。所謂不打不相識,孩子間哪裏有隔夜仇,兩個很快熟絡起來。
見不到麵時,兩人總是互寄一些小物什,奈何“謝衡”這兩個字筆畫太多,著實是為難了當時年幼的她,每回兩人書信,謝衡收到的信件外總是沒有署名,隻有常常的一道橫。
七歲之時,她和二皇兄爬樹掏鳥蛋會帶著他,她從原本因為四歲時的意外隻能站在樹下張望的那個,變成了站在樹上的那個,下麵總有兩雙小手在下麵護著他。
終於,在第五次,兩人的手因不堪她從樹上摔下來重量,紛紛折了。
完好無損的她看著手臂被裹成粽子的兩人,嘲笑了好幾日。
謝衡說她沒心沒肺,以後不和她玩了。
兩日後,見她真的沒有再來找過他,謝衡撒潑打滾,纏著謝老爺子進宮,屁顛屁顛地跑來找她。
八歲之時,她和二皇兄下河摸魚會帶著他,她一個不留神,她掉到河裏,撲騰了許久,被人慌亂地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