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黑暗中醒來。
起初,眼前是一片昏暗。天花板滴落著積水,發出清脆的回音。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惡臭。
葉秋明白,這是煙頭、排泄物和消毒水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在醫院廁所,常常能聞到。
頭部傳來的陣痛刺激著他的神經,在腎上腺素或者別的東西的作用下,感光細胞開始迅速工作。他的眼前逐漸清晰。
他掙紮著爬起身,眼前的場景恍如地獄。
破敗的公寓,散落遍地的衣物,垃圾桶裏滿是沾滿血跡的繃帶和針管。
在看到血跡和針管的刹那,葉秋連忙朝自己身體的各個部位,尤其是腰部看去。
在確認自己沒有缺胳膊少腰子之後,他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窗外一片寂靜,月亮垂在西邊的天空。葉秋估計,現在是淩晨時分。
大腦恢複運轉,情況逐漸明了。
葉秋是一名留學三藩市的夏國青年。
他現在身處南郊的春日公寓。
他的共享單車停在樓下沒鎖,他的網戀對象是他媽的仙人跳。
跨越了好幾個街區,來到奔現的地點,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就眼前一黑。對方訓練有素,蒙袋、敲悶棍一氣嗬成。看樣子,對方似乎還有要噶自己腰子的打算,但不知為何,最後放棄了。
葉秋拾起衣物,緩緩穿上,果不其然,僅剩的幾百塊錢和手機也不翼而飛。
他翻找著滿是汙垢的垃圾桶,並不抱什麼希望。
老鼠見了都要搖頭的垃圾桶也自然沒有回應他的期待。
好消息是,他們下手很快。幾位老哥棍法嫻熟,痛苦隻是一瞬間的。
葉秋摸了摸頭,傷口已經結痂,但還是隱隱作痛。
他按了按太陽穴。
隻是,他昏迷了多久了?一個晚上?還是一周?
葉秋很想找麵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但是,洗手間裏除了堵塞的馬桶散發著惡臭歡迎他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
放棄掙紮後,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推開房門,漫步蹣跚。
走到走廊之後,空氣頓時清新。迎麵而來一陣冷風,讓他再度體會到世界的冰涼。
不知是不是剛才那陣冷風振奮了他的精神,葉秋竟然覺得自己不光可以拖著這副殘缺之身下樓,甚至還能繼續騎共享單車回家。
然後,在電梯停下的瞬間,失重與短暫的超重,將他僅剩的清醒搖散。
葉秋腳下不穩,即將摔倒下去。
他很想呼救,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個點,公寓的門房大爺都還沒有起床。
這意味著,他將會一直癱倒在這個狹窄逼仄的空間。然後等到日色降臨,把第一個打開電梯門的門房大爺或者住戶嚇個半死。
那還不如繼續暈倒在公寓的房間裏呢。
在葉秋即將再度暈倒的瞬間,電梯門緩緩打開。眼前出現一雙女人的腳。
一陣香氣隨著冷風竄入葉秋的鼻腔,讓他的腦海裏回閃起了被敲悶棍的情景。隔著麻袋,葉秋模糊的感覺到,對方團夥身上也散發著類似的香氛。
才出狼穴,又要入虎口了嗎?上次是錢,這次是什麼?噶我腰子嗎?
“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叫他多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葉秋腦海裏閃過這句話,絕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腰部。
但是。
女人伸出手,輕輕托起葉秋的手臂。
失去重心的葉秋用另一隻手臂扶住電梯門框,終於沒有倒下去。
“您沒事吧?”
葉秋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
她有一頭銀白色的頭發,即便是在這個國度,這種發色也足以引人注目。她的前劉海自然垂落,發絲背後,一張精致打扮的麵龐,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從十六到三十歲,皆有可能。
她穿著一件洋裝大衣,挎著一件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皮包。這身行當,與這個公寓的風格倒是非常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