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暴雨傾瀉而下,今日又是夏日裏難得的陰雨天,林沐雨把窗簾拉開,看著窗外雨幕露出了一絲微笑。

好久,沒有下雨了。

雨水劈裏啪啦拍打著窗戶,即使隔著玻璃也能感受到那種潮濕。林沐雨打開窗戶,伸出小手,豆大的雨珠濺的手心通紅,煩惱仿佛也隨著雨水落下,點點滴滴消融不見。看著窗外雨幕,他嘴角抿起淺笑,笑的暖心又治愈。

那年,秋雨連綿數月之久,荒野的老路已經泥濘不堪。他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在雨中跌跌撞撞前行。

他忘記了自己名字,也不知道從何而來,隻知道要不停的走下去。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停下來,停下來一定會死。

至於要到什麼地方,為什麼要去,餓了數日時間的他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時間考慮。一個不大的孩子,在一個信念的堅持下,在荒蕪一人的郊外,連續行走數日,已經到了極限。

終於,在第三日的深夜,透過漆黑的夜幕,他終於得見光亮。

在連綿的雨幕中依稀能見,前方點點星火,這是遠方的人家,他暗淡的目光重新燃起了希望。

自己有救了...

浸透雨水的嘴唇已經泡的發白,漫長的奔波後終於看見希望,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前呼喊,“誰能來救救我,救救我。”

此時天空一道電光一閃而逝,轟隆的雷聲好似晴天霹靂,好巧不巧的蓋過聲音,如雨落湖麵般悄無聲息。

這一聲呼喊好似耗盡他全部力氣,稚嫩的身軀來回搖晃,‘嘭’的一聲摔倒在地,嘴唇無力的張合,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泥水四濺而起,較好的臉蛋沾滿汙漬,他的雙眼如燈火燃盡再次黯淡,手臂無力的滑落,砸落在雨水之中。

誰能來...救救我...

遠方守夜的燈火依舊明滅,連綿數月的雨季,讓人們煩不勝煩,還未徹底入夜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更何況此時已經夜深,距離淩晨還有段時間,沒有人能救他,幹涸的嘴唇不斷張合,發不出任何聲音。

難道就這樣死去,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嗎。

頭腦突然刺痛,封塵的記憶被掀開一角。

屍山如海,血流成河,倒在血泊之中的婦人,持劍戰到最後一刻倒下的男子。

記憶的光影在腦海閃現如同電影的幕序不斷回放,莫名的怒火從心頭升起,化作滔天巨浪。他不懂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要憤怒,恍然間淚水已掛滿臉頰,滴答滴答摔碎在地。

不能就這樣死去,至少不能這樣簡單的死去,他捂著腦袋不斷嘶吼。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被追殺而來,然後就一直跑啊,跑啊,拚命的跑。

時間在逃命中仿佛失去了意義,至於奔逃多久,追殺的人還在不在,他全然不清楚。

活下去是心中唯一的執念,腳下的機械動作不斷重複。

想必是跟丟了吧,他自嘲一笑,不然又怎能活到現在,嬌柔的手掌在泥水中不斷扒拉。

酸痛不斷刺激著肌肉,讓他忍不住呻yin出聲,心中的魔鬼不斷呼喊,勸說著放棄,一聲聲如同魔音呼之不去。

睡吧,睡吧...

睡著就會忘記這一切,忘記這痛苦的一切,然後做一個香甜的夢...

不!不可以!

他用力的咬著舌尖,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已經觸手可及,怎能輕易的放棄。

‘轟~’

雷聲如鼓,又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漆黑的夜色在這一刻如白晝般明亮。

滿是泥濘的小路上,一隻不大的小孩艱難爬行,華麗的衣物拖出一條長長的扭曲痕跡。小孩眼中隻有堅定,一次一次重複單調的動作。

‘轟~’

轟隆隆的雷聲把林沐雨拉回現實,夏日裏雷雨本就常見,窗外蛇形閃電不斷劃過天際。

林沐雨看著窗外的暴雨愣愣出神,回憶與現實一點點重疊,好似再次回到那年秋天。

回到...與她初遇的那年...

“餓壞了吧,先吃碗粥吧。”

“吃慢點,媽媽說好久不吃飯的人,不能一口氣吃太多。”

“不許亂跑,看看你身上的泥。”

“快脫衣服啦,我來幫你洗澡。”

這是記憶中永遠的黑曆史,林沐雨雙手捂臉,不願回想那段不堪的往事。

“喂,你...叫什麼名字嘛...”

“我的名字...”那時的我苦笑一聲,早就忘了的事情...

懵懂中沐雨而來...落葉般與此歸根...

葉取之於林,且沐雨而行,那不如就叫林沐雨吧...

“林沐雨...”

他低頭不斷重複著,此時窗外正是晴天,明媚的陽光斜斜的灑在臉上,暖心而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