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與黑麵包(1 / 3)

那一年,他在垃圾場的泥潭裏睜開了眼——烏雲與黑煙重重地壓在這片垂死的天空,略顯暗淡的月光在天邊的縫隙中若隱若現,這是月亮對自我的證明。

初秋的風,仍帶著些許的燥熱,交雜著複雜的惡臭,吹向呆坐著泥潭中的他。雨水衝刷著四周不知存放了多久的垃圾山,帶著細小的渣滓與泥沙,彙入他身處的泥潭。

他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小子,你爸媽呢?”雨幕中突然出現一個瘦高的人影,手中提著不明生物的頭顱,站在他麵前。

“爸……媽?”他口中呢喃了兩句,搖了搖頭。

“到也正常……好吧,你的名字呢?”人影又開口道。

“犬。”這是他唯一記得的事。

“犬?真巧,我也是隻‘犬’,嗬嗬……”人影笑了兩聲。

他愣了愣,因為他從眼前人的笑聲中聽到了從未見過的情感。

“走吧,吾犬,我們回家。”人影將手中奇怪的頭顱扔到他麵前,轉過身緩緩說道。

“吾犬?家?”他用手擦拭著臉上的頭顱濺起的泥水,呆呆的望著地上紫紅的血水淌入泥潭。

“啊,我姓吾,你以後就叫我吾老頭吧,他們都這麼叫我。”聲音越來越小,瘦高的背影在雨幕中漸行漸遠。

“喂,快跟上哦!”雨幕中,他看不清吾老頭的身影,但是他可以肯定,吾老頭回頭了。

“…犬,快跟上來哦!”溫柔的的女聲在他的腦海中突然響起,溫熱的液體不自覺地從他眼中流出,淌過他稚嫩的臉頰,最終滴落進腳下的泥潭。

他提起地上的頭顱,大步的向前追去,心中仿佛有什麼在低訴著:這一次,一定會緊緊抓牢。

……

“吱—呀—”破爛的門板被推開,發出淒慘的哀鳴。房間很小,一張簡陋的木床就占據了很大的空間,房梁上懸掛著一盞苟延殘喘的小桔燈,昏黃的燈光照射著兩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人。

“嘖,吾老頭,你今天動作有點慢啊,我可是等了不少時間。”男人在屁股下人影的身上擦了擦手,取下口中的雪茄,冷漠的對著門口的吾老頭說道。

昏暗的燈光下,誇張的油頭閃著光,金黃的西裝撐在他臃腫的身子上,顯得更像是廁所裏的汙穢之物。

“沒辦法,人老了。”說完轉過身對著吾犬,示意他將未知生物的頭顱放在男人麵前的桌子上。

吾犬提著頭顱走向男人,腳丫在走過的地麵上留下泥水的腳印,被汙水浸濕的藍白條紋衣褲如同囚服一般,散發著男人最討厭的氣息。

男人這才注意到他。

“站住!放下!靠邊!”男人青筋暴起,命令的口諭從他肥大的唇間、潰爛的齒縫中爆射而出。

吾犬愣了愣,隨後將頭顱放在地上。

男人撐起身,大口喘著氣。

肥大的身體從吾犬身邊走過,吾犬不自覺的靠邊,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他惡心,這種味道,猶如特殊的垃圾場。

男人擠過門框,回過頭望向吾犬:“吾老頭,別忘了我爸說過的話。”

男人身下人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黑西裝,撿起地上的頭顱,走著離吾犬與吾老頭最遠的路線離開了,這或許是他最後的“自尊”。

月光下,潔白的轎車行駛在泥濘的路上,淤泥激起覆蓋其身;燈光下,溫熱的液體洗去吾犬周身的泥水,汙垢褪去潔白無瑕。

……

“接下來播放緊急通知,第六區荒鬼實驗室的…逃…,請各居民不要…在家鎖…窗,或支付六千元前往中心避……”

伴隨著大方塊電視的沙沙作響,“雪花”最終將黑白女人替代。

“操,這破東西又壞了。”中年男人從舊沙發的破洞中撐起,取下口中的半支二手煙,按滅在窗台的煙灰缸中。

“嘭…嘭嘭!”男人粗糙的大手重重的落在大方塊電視的“屁股”上,這種最質樸的修理方式,往往也是最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