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見到她,是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我本來沒有再奢望過什麼。
離開了那座房子之後,我本來想去很遠的地方,想忘記這些陳年往事,忘記我那可憐的妹妹。
可我什麼都忘不了。
每當午夜夢回,我都能看到我那幹瘦的隻剩下層皮的妹妹,那瞘瞜的眼睛,那生鏽沾血的大鍋裏,上下浮動的骨頭。
我好恨啊。
我恨他,恨我妹妹,恨鄰居家的七叔,恨長街頭上的狗蛋。
還有那雙閃著漂亮的光的眼睛。
我好恨我自己啊。
我悄悄地跑了回去,半夜的時候,我就站在那棟房子街對麵的樹叢旁,盯著那扇窗戶。
夜裏的風好冷啊,吹的我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冷透了。
我想殺他。
我腦子算不上聰明,見識也不算廣博,我想不出什麼殺人又能讓我脫身的好辦法,但仇恨不止歇的在我胸口泛濫,每次見到他活生生的站著,仇恨便將我燒的體無完膚。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手裏提了一柄尖銳的水果刀,沿著鬱鬱蔥蔥的樹叢旁,拾階而上。
門沒有關,輕輕一推,便吱啦的一聲響。
我聞到一種很古怪的香味,像是開到最盛的玫瑰花,香氣中卻又摻雜著些葡萄腐爛了的腥臭。
午夜我站在樓下,或是在他沉睡過去,在他窗戶下踟躕的踱步時,我都會聞到這種味道。
我以為是錯覺。
臥室的門半掩著,漏出他穿著西褲的一截小腿,我的心跳的猶如擂鼓,耳邊什麼也聽不見,隻有我砰砰的心跳聲。
我攥緊了刀,摸上那扇未關的門。
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後領,她的力氣大的出奇,我隻感覺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那隻手牽引,後退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是那個麵容清麗的女人。
我在她墓前見過的。
起先是疑惑,然後便是出奇的憤怒,仇恨燃燒著我,把我的理智燒的精光。
我撲上去抓住她的領子,惡狠狠地衝她咬牙:“你這個騙子。”
我壓根兒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你背叛了她……”
她愣愣地看我,突然輕輕一笑,又扭頭看向屋裏,右手輕輕地拍了拍我攥住她領子的手:“輕點兒,別把他吵醒了。”
我更是憤怒,甚至想要打她,我不知道我的腦子怎麼了,我隻想撿起我的刀,把她,把他們,都殺了!
……她要是知道,該有多傷心啊。
然而,她攥住我的手,隻是輕輕一掰,我的手便立刻痛的不行,她把我朝門口推去,還不忘把地上的水果刀撿起來,一起拿著。
“快走吧。”她把我趕了出去,站在那房子的門口,如同一尊不可跨越的門神。
我惡狠狠的瞪著她,期盼我的眼神能將她千刀萬剮。
就在我倆僵持不下之際,樓上又下來了一個女人,是長相甜美那位,她穿著合身的旗袍,右臉臉側到鎖骨的位置,濺了些血。
先前的那女人轉過身去,上下打量她:“做完了?”
後來的那女人甜甜一笑:“做完了。”
“擦擦。”先前的女人遞給她一方帕子。
後來的女人笑著接過,潔白無瑕的玉指按著那方帕子,在脖子上胡亂的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