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今日有些萎靡,趴在馬廄裏,看到主人過來,才打起精神站起來,微微地抬了抬前蹄。
方寧梅上前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鼻梁,追雲舒服地側過頭,這是一個求撫摸的姿態。看著它這樣依賴自己,方寧梅的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她抱著追雲的頭,把臉貼著它像雪一樣潔白的鬢毛,閉上了眼睛。一人一馬靜立,仿佛在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
過了片刻,方寧梅睜開雙眼,似乎下定了決心。她認真挑出草料中細嫩可口的部分喂給追雲,看著追雲埋首咀嚼,輕飄飄地問:“追雲,你想要回到山裏嗎?”
她知道它能懂,從小到大,她習慣了把心事都告訴它,它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總在提醒自己,它可以聽懂她在說什麼。
果不其然,追雲停下來動作,抬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仿佛在問為什麼。
她摸摸它背上順滑的白毛:“你也知道,我在鄭府的日子不好過。昨日,老夫人想要討了你去送給她侄孫,我拒絕了。但是我怕他們趁我不備,強行帶走你。”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哽咽了,“對不起,追雲,我怕我護不住你……”
追雲焦躁地踏了踏馬蹄,鼻尖噴出一口熱氣。她見狀,趕緊順了順毛安撫它。她吸了吸鼻子,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定然不願。但是,與其有朝一日被他們帶走,不如現在就給你自由。你一定很懷念那片青山綠水吧……”
追雲的眼睛有些濕潤,它那樣溫柔而不舍地看著她,讓她知道,它心裏和她一樣,舍不得和對方分開。
她狠了狠心,解開一直係在木樁上的韁繩,衝它說:“走,我帶你出去。”
她想趁現在帶追雲出城。
出了鄭府後門,外麵是小街巷,人不多,隻要順著小街巷奔跑一刻鍾,就能到人煙最稀少的西城門。出了西城門十裏外,離當初發現追雲的那片深山就不遠了。
然而追雲站在原地,任憑她怎麼拉它,都一動不動。
“主人,我不走。”一道充滿稚氣的男童聲音出現在腦海。
方寧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追雲?是你嗎?剛剛是你在和我講話?”
“主人,是我。我不要留你一個在這裏,被他們欺負。”
淚水控製不住地流下,她抱住潔白無瑕的馬兒,累積了多年的委屈、心酸,在唯一陪伴自己、在意自己的夥伴麵前,再也壓抑不住。追雲用腦袋輕輕地拱拱她:“主人不哭,追雲會幫你的。”
心神不寧的方寧梅,沒有注意到,追雲潔白的後蹄上,有一處仿佛被烈焰灼傷的傷口。
……
麗姨娘的事情就像投進水麵的小石子,隻激起幾圈漣漪便沒有了動靜。下令把麗姨娘捆著丟進柴房,安排了個小廝每天給她送一次飯後,老夫人高坐在紅檀木雕花鳥紋太師椅上,半闔著眼,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拿著蓋碗撥動漂浮在杯口的茶葉,聽著管事娘子的彙報。
“麗姨娘的事就這樣吧,等老爺回來處理。”她手頓了頓,想起令一樁事,“梅娘病了?嗬,怕是心病。昨日衛兒沒有來回我的話,我就已猜到他在梅娘那裏吃了閉門羹。她以為鬧一鬧,稱個病就保得了那匹畜生了?”
管事娘子上前半跪在地上,替老夫人輕柔地錘腿:“老夫人說得是,嫁進了我們鄭家,莫說那匹馬,就連她自己都是我們鄭家的。還真以為處理個玩意兒真需得她同意了?不過給她三分臉麵,她還當真蹬鼻子上臉了。”
老夫人陰冷地笑了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