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醒時分(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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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舉這次赴香港辦案停留的時間不長,先是用半天時間聽安東旭就舉報信上提到的問題做出解釋,又讓兩個辦案人員查了兩天賬,其間還分別找有關人員談話,第三天下午,他代表市委、市紀委針對調查結論與安東旭和駐港聯絡處領導班子成員見麵,他說,從實際情況看,舉報信失實的內容較多。個別工作中的失誤聯絡處也已經認識到,要抓緊時間完善製度,建立必要的監督機製。他還說,市委、市政府對聯絡處的工作是滿意的,尤其對安東旭在白手起家的情況下很快在香港站住腳,並使工作有所開拓給予了充分肯定。最後,兩個辦案人員以市紀委、市監察局的名義給聯絡處下發一張《整改通知書》,整個查辦過程宣告結束。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專程從內地趕來的紀委、監察局的兩個人對歐陽舉的態度心知肚明,根本不想拿這件案子做什麼大文章,所謂查辦,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何況從下飛機那一刻起,安東旭就使出渾身解數賺得他們的歡心,每天花天酒地地供奉著,縱然查出問題,哪還能張得開口?

第四天上午,安東旭送歐陽舉一行離港。他親自開著卡迪萊克往機場去。香港回歸的熱烈氣氛還沒淡化,大大小小的商鋪都在賣紫荊花區旗,街上的氣氛與年初時大不一樣,到處能看到與內地的親和力。蘇醒和另外三個模特也跟來為歐陽舉他們送行。她們坐在另一輛車裏。

在候機大廳,歐陽舉與安東旭親熱擁抱,意味深長地鼓勵他:“好好幹,東旭,家裏都在看著你呢,別讓我們失望喲!”

他又與蘇醒等人一一握手。說實在的,如果不是身份所限,加之蘇雲騁給他規定了時間,他真不想這麼快就離去,尤其是有這幾個漂亮的尤物在身邊,更讓他感到戀戀不舍。除了莎翎,在上海,蘇醒慫恿另兩個女孩子分別陪他一晚上,令他有醉入大觀園般的感受。看著瓷娃娃般的莎翎撅起的紅唇,他忍不住在她粉嘟嘟的小臉上親了一下:“來,小朋友,和叔叔再見吧!”

“我才不想和你‘再見’哩!”莎翎稚氣地一揚臉,“你壞!”

她還在因為歐陽舉這幾天冷落自己而生氣。

“這孩子。”歐陽舉略微有些難堪,但很快又談笑風生起來。

蘇醒讓歐陽舉給媽媽帶回去一條藏羚羊毛織出的披肩,這是香港名流人人都喜愛的一種飾品,極其昂貴,有“軟黃金”之譽,在內地根本見不到。歐陽舉誇獎道:“醒兒知道疼媽媽了,真不簡單。”

“是嗬,現在隻能由我來關心我那可憐的老媽了。”蘇醒半開玩笑地說,唯獨歐陽舉聽得懂她話裏的深意。

大家在一起說著惜別的話,直到廣播裏通知開始登機。

歐陽舉沒想到,安東旭也沒想到,這會是他們最後一次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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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歐陽舉的次日,安東旭開車送蘇醒四人到邵氏集團去報到,邵氏的公關小姐說,老板去英國了,要下周回來才能安排正式開課。這樣,她們就有了幾天自由活動的時間。這天,安東旭抽出時間陪著蘇醒去逛街,在香港最豪華的港九商廈裏,她看到自己鍾情已久的詹尼·範思哲的一套名牌時裝,興奮不已,盡管售價高達九千港元,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它買了下來。

在蘇醒的心目中,範思哲絕對是國際時裝界神靈式的人物,他演繹了從一貧如洗的窮小子到擁有五億英鎊資產的時裝王國“國王”的傳奇經曆,他能夠把布料變成娛樂,而這一點恰恰是他的傑出所在。他的作品風格大膽而時尚,獨出心裁的配色,濃墨重彩地使用充滿誘惑力的深色調,輔以鮮亮的布料,在世界時裝領域造成巨大的衝擊力。蘇醒喜歡範思哲時裝強烈的黑白色反差,對他能夠用匠心獨運的設計而造就當紅模特的能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娜奧米·坎貝爾、琳達·埃溫傑莉斯塔、克勞迪亞·西弗、珍尼弗·洛佩斯,這些國際頂尖的美女名模,都是身著範思哲的作品走紅世界的。蘇醒暗恨自己生不逢時,無法被範思哲的慧眼看中。她自信,遇到範思哲這樣的“伯樂”,她也會在T型台上刮起一股強勁的“蘇氏旋風”的。隻是遺憾的是,聽說前不久這位享譽世界的超級時裝設計師竟然在邁阿密州自己的家門前遭人暗殺!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時,蘇醒真的如喪考妣一樣想大哭一場。

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安東旭對逛商店興致並不大,剛開始,他還陪她一起上樓,後來,每到一處,他都讓她一人去轉,自己則坐在商家專給男士們準備的茶座裏品著咖啡看報紙,等著她下來。中午,他領她品嚐有名的“麥氏叉燒包”,也許是走累了,蘇醒吃了整整一小笸籮。

安東旭看她的吃相,不禁笑了。蘇醒停嘴,奇怪地盯著他。

“你當模特,還這麼放量吃,真想不到。”

蘇醒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啦,不吃了。唉,到你這裏,吃頓飽飯都要看人家白眼。”

“可別這麼說,大小姐。”安東旭忙又給她夾過去一個,“讓你老爸知道了,不罵死我才是哩!”

“算了,我也吃不下去了。小安子,咱們下午去看一場電影吧?我還沒看過那些‘狠’片呢!”

蘇醒說的“狠”片,就是所謂的“成人電影”,在香港又叫“三級片”。

“那種片子你也敢看?”雖然知道蘇醒的觀念比較開放,安東旭還是有些吃驚。

“那有什麼?沒有人規定隻能你們男人看吧?”

安東旭心虛地說:“別胡說,我也沒看過。”

“噓——”蘇醒一撇嘴,“別在我麵前裝童真了,你是什麼貨色我還不清楚?在香港這個花花世界裏,哪會有純潔的男人!”

安東旭被她說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盯著她細細打量起來。從給蘇雲騁當秘書那天起,他就認識蘇醒了。在他的印象裏,這是個有個性、思想前衛、不顧忌人言、喜歡我行我素的女孩子,父母的話,外人的話,都不足以對她產生影響。從性格上說,她比他外向得多,在蘇家,她經常找由頭戲弄他,看他訥訥地紅著臉而捧腹不已,為此,蘇雲騁沒少訓斥她。她喜歡叫他“小安子”而從來不稱他“安秘書”,安東旭不太高興聽這個稱呼,因為這容易使人聯想到清末慈禧太後那個壞得出名的大太監安德海,私下裏和她商量兩次,她說:“那我叫你什麼?叫安副處長好啦!”嚇得安東旭忙擺手:“別別別,你還是叫我小安子吧!”

在安東旭眼裏,蘇醒是一種與金洋子截然不同的美,是一種野性的、帶著妖豔感的美,安東旭曾暗地裏將她們兩人做過比較,如果說金洋子的愛像溫泉一樣舒緩流暢,那麼蘇醒的愛迸發出來,就一定像火山岩漿一樣,熾熱而燙人。這種愛能很快融化別人,但也會給人帶來致命的傷害。從一個男人的角度說,安東旭不是沒想過與蘇醒搭訕,他看出這個大小姐對自己也懷有好感,但他始終沒敢,一來自己的父母堅持要找個朝鮮族兒媳,二來他也畏於蘇雲騁的威嚴。倘若不是給他當秘書,或許他還不會有這麼多的顧慮。

但是此刻,這個自己一直喜歡的女人就坐在對麵,安東旭甚至能從她低開胸的紗衣裏看見半個精粉麵包一樣的乳房,他不禁真有些心猿意馬了。

“我是個大男人,沒什麼可怕的,你若敢看,我就陪你去!”安東旭挑逗地說。

“去就去!”蘇醒毫不打怵。

午飯後,安東旭果然領著蘇醒去“白金漢宮”影視中心看了一場電影,是一部台灣片,名字叫《在室土雞》。安東旭也說不清楚這個片名是什麼含義,但全片從頭到尾都是做愛的場麵。起初他還有些發怯,不敢正眼看銀幕,後來見蘇醒看得津津有味,才集中精神頭看下去。

從電影院出來,天色尚早,安東旭問蘇醒還逛不逛了。蘇醒大概也有些累,便提議回去。

為了節省經費,安東旭把蘇醒四個人安排在駐港聯絡處包租的新港酒店裏,每人一個房間。回到酒店,兩人一道上到寢室那一層,安東旭壞笑著問:“到我房間裏休息一會兒?”

“小安子,別沒事找事,”蘇醒笑著點他的額頭,“你不要引火燒身哪!”

說完,打開自己的房間進去了。她的房間與安東旭的寢室相距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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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醒近乎瘋狂的攻勢麵前,安東旭幾乎注定要打敗仗,盡管他也有意挑起這場戰事。

一陣急驟的電話鈴聲把安東旭從蒙矓中驚醒,他睜眼一看,天已經黑透了。電話是蘇醒打來的,要他陪她下樓喝酒。

安東旭看看表,八點了,這一覺睡了四個多小時。他起床換了件休閑裝,對著鏡子理理發型,又從皮包裏取出一迭鈔票,開門走出去。到蘇醒門前,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死小安子,動作真快!”蘇醒嬌嗔地在裏麵罵道,“你先到樓下等我吧,我還沒化妝呢!”

酒店地下一層是個很大的酒吧。安東旭選了個靠角落的餐台坐下,侍應生送來一杯蒸餾水,並把菜單放在桌上。他示意要等客人,獨自拿起高腳杯品著,琢磨該怎麼應付下一個場麵。

約摸半個點後,蘇醒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盡管酒巴裏燈光很暗,安東旭還是覺得眼前一亮——她的頭發像星雲爆炸般蓬鬆著,暗藍色眼影把睫毛襯得很長,上身隻係著件粉紅、桔黃、天藍各色條紋交錯的吊帶衫,下麵還露著圓圓的肚臍,一條短不及膝的靛色皮裙用細細的白帶子束在腰際,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兩條修長的玉臂毫不遮掩地揮灑著,套著肉色絲襪的長腿上,隻趿著一雙牛皮繩編織的拖鞋。

“我的天!”安東旭壓低聲音誇張道,“我以為是才出道的豔舞女郎來了。”

“你要找死呀?”蘇醒罵道。餐台上部碩大的燈罩懸得很低,燈光由上往下照射,使她眼瞼下、鼻翼下都是陰影,安東旭看不出她是笑還是生氣。

“點菜吧。”安東旭把菜單推給她。她熟練地點了一客煎雙蛋,一份法國牛尾湯,一份奶油沙拉;安東旭則叫了一份意大利通心粉,一份羅宋湯。略想了想,他又要了一瓶杜鬆子酒。

“一瓶哪夠!”蘇醒叫住侍應生,“不要杜鬆子,來兩瓶‘馬爹利’。”

“兩瓶?”安東旭大吃一驚,“能喝得了嗎?”

“今天我要和你喝個痛快,不醉不許走!”蘇醒伸出小手指,彎著要和他拉勾,“我還有事情要對你講哪,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侍應生在布菜,安東旭取出一迭港幣塞在蘇醒手裏:“今天你花了不少吧?拿著,算是大哥給你買的禮物。”

他頭一次在她麵前以“大哥”自稱。

蘇醒沒推辭,接過去放進隨身手袋裏。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來。中午吃得太多,菜和蛋都吃不下去多少,隻好不停地喝酒,不一會兒,蘇醒的眼光就有些迷蒙了。

安東旭看一瓶見底,便不讓蘇醒再倒:“醒兒,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嗎?說吧?”

“我不想說,”蘇醒頭腦還明白,笑道,“我怕你聽了受不了,從樓下跳下去,那仙峰市損失可就大啦!”

“看你說的,”安東旭笑說,“我的承受力大著呢,比如這酒,我自己喝幹兩瓶都沒有事,你不知道朝鮮族漢子能喝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