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雲騁放下電話,抬頭朝窗外望去,發現已是漫天皆白。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這才十月中旬,第一場雪就降臨了。
房間裏溫暖如春,雖然他身上隻裹著一件浴袍,仍覺得有幾分燥熱。起床即洗澡,這種當年在工廠一線滿身油汙地當技術員時想都不敢想的“貴族式”享受,現在卻成了他一天也離不開的一個癖好,以至於不管外出到什麼地方,他最關心的是那裏有沒有舒適的洗浴條件。環境可以改造人,的確不假。倘若不是當上一市之長,或許自己也不會染上這一類怪毛病。他自忖。
倚在沙發上,呷一口女傭張媽泡好的“碧螺春”茶,蘇雲騁的心情漸漸平和下來。他突然領悟到,自己之所以心神不寧,倒不完全是因為屋子裏溫度太高,而是北京來的這個電話的緣故。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任天嘉年輕時可人的影子。算來有十多年沒見到她了。上次是在首都展覽館舉辦的一次輕工產品出口交易會上偶然遇到她,那時她在一家很大的家用電器生產企業做企劃工作,三十五六的人了,依然風姿綽約,令人矚目。而當時,他是仙峰市輕工業局的局長,是替主管副市長去參加會議的。他還記得,交易會結束的那天晚上,兩人悄悄地在大柵欄附近一家小飯店裏吃了一頓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晚飯。從清華大學畢業後,這是他們唯一的一次相聚,因而兩人都很動感情。如果當初不是那次荒唐的“愛情測試”,任天嘉或許早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兩人默默地坐著,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互相守望。任天嘉點了蘇雲騁最喜歡吃的“豆瓣鯽魚”,這在早年清苦的大學生活裏,算得上一道佳肴了。難為她還記著自己的口味,蘇雲騁感動地想。
“你……過得還好嗎?”問過之後,蘇雲騁有點後悔。兩人都已成家多年,而且風聞對方夫婦琴瑟和諧,如此這般卿卿我我地提問,未免有自作多情之嫌。
“還好。”任天嘉淡淡地說。她莞爾一笑,突然問道:“你的大樹上拴的還是那條‘狗’嗎?”
蘇雲騁失聲笑了起來,招來旁邊許多桌上詫異的目光。
這是一個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典故”,也是導致他們在大學裏相戀三年、卻在畢業前夕割斷情緣的主要原因。對蘇雲騁來說,這是一個苦澀的回憶,他本不想觸及,不料任天嘉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按正常進度,他們本來應當在六十年代末畢業。可是,如火如荼的“*”卻把他們滯留在清華園裏足有兩年。離校前不久,幾個比較要好的同學在一起閑聊,任天嘉突然出了一道據說是從法國留學生那兒“舶”來的測驗題,讓每個人都回答一遍。
“在黑夜的曠野裏,總共有一堆篝火、一棵大樹、一條狗、一隻貓,以你為中心,你該如何安置?”
蘇雲騁不假思索地說:“這很好辦。我要把篝火放在身前,大樹可以作背景,擺在身後,讓狗坐在對麵與我大眼瞪小眼,讓貓爬到樹上替我守夜。嘿,那情景,真叫好玩兒。”
他看見,任天嘉臉上明顯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大夥兒吵著讓任天嘉解說這道題。她勉強地笑了笑。
她說:“這道題是對每個人生活觀念的測試。‘篝火’象征事業和金錢,‘大樹’象征家庭,‘狗’象征丈夫或妻子,“貓”象征情人。雲騁看重事業和金錢,卻忽視家庭;與妻子保持距離,卻讓情人深入後方。你可能成為一個好的情人,卻不會是個好丈夫。”
她用一種作鑒定的口氣宣布。
正式畢業的那一天,也是他們正式分手的日子。表麵的理由是,蘇雲騁分回了東北,而任天嘉在京城裏做著很大官兒的父母不願意讓女兒離開身邊,盡管當時他們自己也已經被“打倒”了。蘇雲騁卻固執地認為,那次“愛情測試”是令任天嘉對自己變心的主要原因,因為後來他聽說,任天嘉嫁給了一位高一屆的外語係研究生,那位幸運兒通過“測試”的答案是:把狗摟在懷裏,把貓趕得遠遠的。
任天嘉剛才在電話裏透露的信息對蘇雲騁來說不算什麼新聞,但仍使他受到震動。早在半年前,方方麵麵就有傳言,說仙峰市將要升格為副省級的計劃單列市。市裏的各級官員們表麵上無動於衷,私下裏卻都在撥拉小算盤,估摸著在即將到來的新一輪權力再分配中自己會不會再上一個台階。作為一市之長,他在最初雖然也為之怦然心動,但很快就把它放在腦後了。現在是信息社會,你若感興趣,各種各樣的“馬路社消息”每天都會充塞滿耳朵眼兒,而大多時候,這種消息都是經不起推敲的。何況,從中央到省裏,沒有哪個主管組織人事或體改編製的部門向他提及過這件事。但任天嘉的電話說的也是這件事,這就不一般了。她不會拿他尋開心,何況,她目前所處的位置正是主管這項工作的──早在兩年前,她就調到國家體改委政策條規司做副司長了。
“消息可靠嗎?”他本想顯得矜持一些,可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官場好比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著進入這裏的每一個人拚命地追求比今天更為顯赫的地位和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權力,雖然這是難以啟齒的事,但身在官場,身不由己,隻能被這個磁場所左右。為官的道德感和恥辱感往往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漠。“常修為政之德”,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無所謂。他想,以自己和她的關係,她不會小瞧自己的。一大早就掛電話過來,足以說明她也是關心這件事,或者說關心自己的仕途的。
任天嘉回答說:“國家計委和國家體改委擬了個計劃,準備增加幾個中央直轄市和計劃單列市,同時加快國家的城市化進程。擬升格的名單裏有仙峰市。當然,最終拍板還需要國務院來做。但至少從目前的情況看,有希望。”
有希望!這就是說,自己也有希望進入副省級領導幹部的行列了。副省級與副部級相同,那就屬於“高幹”了!
蘇雲騁半仰在搖椅上,眼前又浮現出任天嘉的笑靨。幾口酒喝過後,她的腮上愈發顯得嫵媚,眼色也有些迷離。
“你不想送我回家嗎?——這麼晚了!”
她似乎在有意撒撒嬌,卻令他不自禁地想起兩人在校時的纏mian。
“恐怕……不方便吧?”
他有些躊躇,或者說,有些膽怯。
她幽幽地歎口氣,“我們已經分居兩年多了。他去意大利了,可能不會回來了。”
那是京城團結湖畔一套不大的單元房。一室一廳。結構雖然簡陋一點,收拾得倒還雅致,足以顯示出主人不同尋常的欣賞品位。
“雲騁,你不該到北京來,不該讓我見到你。”任天嘉緊緊摟著他,眼淚打濕了他的肩頭,“我本來以為已經徹底忘掉你了,可今天才知道,愛,是不能忘卻的。”
他不知該說什麼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吻了她,二十多年前熱戀時,兩人有過激情的吻,可是今天卻與那時的感覺大不一樣。
任天嘉想留他過夜,蘇雲騁猶豫了一下,腦海裏浮現出柯援朝和兩個孩子的影子,他搖搖頭。
他看出任天嘉的失望。
“雲騁。”
“唔?”
“我好悔。”任天嘉抱著他說。
他明白她的意思,抬手取下床頭櫃上的全家歡合影。那是任天嘉與丈夫、女兒在頤和園石舫前照的。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既然做過的事情,什麼時候都不要後悔。他這樣開導她,卻突然想起當初關於大樹、篝火、狗和貓的故事。那位發誓要把“狗”抱在懷裏的研究生,如今卻拋下“狗”自己跑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問起她的女兒。
“我讓他把女兒帶出去了。他可以有負於我,卻不能不對女兒負責。我要讓女兒接受正宗的歐式教育。”
2
“老爸,下樓來好嗎?有貴客到!”
是蘇醒那有些做作的聲音。蘇雲騁一兒一女,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這個當模特的女兒。女兒是他一手帶大的,那時家裏生活困難,連吃飯都是顧了上頓顧不了下頓,根本不敢想去請傭人;到兒子蘇暢出生時,家庭境況就好多了,兒子基本上是由張媽帶大的。蘇暢進幼兒園時,蘇雲騁已經是局一級領導,在仙峰市頗有名氣了,每天忙於公的私的或半公半私的各種應酬,在家的時間很少,當然也就不可能像蘇醒小時候那樣經常領著蘇暢進公園、逛商店什麼的,父子兩人的感情一直很淡漠。
蘇雲騁隱約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壓抑的笑聲,雖然不大清楚,卻很好聽,顯然是女兒的好友。會是什麼貴客呢?他猜測著,信步走下樓來。
站在旋轉樓梯上,蘇雲騁覺得眼前一亮: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兒笑盈盈地仰臉望著他。
“蘇伯伯好!”美人兒待他邁下最後一級台階後,微微躬腰向她致敬,姿式非常優雅。
“好、好,坐、坐!”蘇雲騁一邊答應著,一邊用眼睛瞟著女兒。他隻覺著這姑娘很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洋子,金洋子,我小學時的同學。”蘇醒笑著提醒道,扭頭又對金洋子說,“洋子變得愈發漂亮了,連我爸爸都不敢認了!”
金洋子佯羞地打了蘇醒一下,那動作也很撩人,蘇雲騁心裏不由得一動。
“哦,歡迎歡迎,我們的電視明星!”蘇雲騁朗聲笑著說。他想起來了,女兒的這個同學現在是仙峰電視台“都市傳真”專欄的主持人。“都市傳真”是一檔收視率很高的新聞節目,無怪乎剛一下樓他就覺得眼熟,原來每天在電視裏都要見麵的。
金洋子在蘇雲騁一側的沙發上坐下,悄悄打量著這位仙峰市的最高領導。小時候,她沒少到蘇家找蘇醒玩,那時的蘇雲騁隻是工廠裏一名普普通通的技術員,除了長相比較打人,並沒有給她留下更深的印象。後來她去北京讀廣播學院,幾年後回到仙峰市,這位老同學的爸爸竟然當上市長,而且前不久市委書記古明帆在任上突然病逝,他又臨時代理了市委書記。她的專欄采訪過不少市一級領導,唯獨沒有給蘇市長做過節目。憑著職業的敏感,她察覺到,市長的聲音很動聽,適合製作同期錄音。
“洋子有幾年沒來我家了吧?”蘇雲騁笑著問,順手從茶幾上取出一支金裝“中華”香煙,乖巧的金洋子忙揀起一旁的打火機為他點上。她手上帶著淡淡的脂香,蘇雲騁胸口不禁又是一動。
“是這樣的,蘇伯伯。”金洋子略帶些沙啞的聲音聽上去別有一番韻味,像熟透了的沙瓤西瓜,“市人代會很快就要開幕了,台長安排我搞一個關於《政府工作報告》的專訪。這個報告一定是您來做,所以,我想請您抽出時間接受我的專題采訪,時間嘛,大約十到十五分鍾左右。”
“哦,是這樣。”蘇雲騁打趣道,“洋子是來走老同學的後門的。你一定知道我是最不喜歡在新聞媒體上出頭露麵的吧!”
這倒不是故做姿態。從進入市一級領導班子那天起,蘇雲騁就很少在報紙或廣播電視上亮相,每逢這種關頭,他總是主動把市委書記推到前麵,盡管與幾任市委書記比,他的年紀和資曆都毫不遜色。一則在市委一班人當中,書記是“班長”,是“一把手”,他不願給書記留下喜歡出風頭的印象;二則他總是認為,一個人的社會影響力大小取決於手中權力的有效輻射範圍,而不在於“出鏡率”高低。換句話說,領導者的權力意誌能否得到體現,主觀因素往往更起決定性作用,而不是靠外力來營造氣氛。
金洋子調皮地歪了歪腦袋:“蘇醒的麵子蘇伯伯當然是駁不得的。但從支持仙峰電視台工作的角度來說,市長親自出麵接受一次采訪也是應當的呀,何況您現在還是代理市委書記。上個月召開全市宣傳工作會議時,您不是還在會上強調要努力創造條件強化新聞輿論監督嗎?現在正需要您做表率呢!”
蘇雲騁朗聲笑了起來:“你這鬼丫頭真是好口才,不愧是名牌主持人。醒兒,你說我應不應該答應呀?”他笑眯眯地扭頭問女兒。
“那就看老爸您的心情啦!”蘇醒做了個怪臉,“不過換了我,與一個明星加美女麵對麵地做節目,肯定是件很愉悅的事情。”
“瘋話!”蘇雲騁斥道,臉上卻沒有生氣的樣子,“既然我女兒同意,我就破一次例吧!——答應啦!”
“哎哎哎,老爸!”蘇醒卻不領情,“答不答應是您自己的事兒,可不要把我扯進去喲!洋子——”
她轉過臉去,“你的麵子真是不小,恐怕你們台長親自來,市長大人也不一定會應允的呀。是吧,老爸?”
幾個人都笑起來。金洋子邊笑邊說:“那我更得好好謝謝蘇伯伯了。這回呀,我們台長肯定要嘉獎我,蘇醒,到時候我請你去龍宮酒店吃禦膳。”
3
客廳的門無聲地開了,一隻潔白如雪的名貴波斯貓鑽了進來,後麵跟著一個身材頎長的大男孩。他似乎沒看見正在談笑風生的幾個人,旁若無人地往樓上走去。
“暢兒,怎麼不和洋子姐姐打招呼?”蘇雲騁嗔怪地喊住他。
這是蘇雲騁的寶貝兒子蘇暢。
十八歲的蘇暢長得十分清秀,冷眼看去像個女孩子。個頭挺高,但略顯瘦弱,臉色有些蒼白,兩隻好看的眼睛繼承了他爸爸的優點,在一對濃淡相宜的眉毛襯托下,總是給人一種溫和的笑意。隻是讓人不明白的是,他穿了一件寬大的黑布長衫,與房間裏的氣氛很不協調。
“你好,洋子姐。”蘇暢禮節性地向金洋子問好。
“小暢,讓洋子姐好好看看你。”金洋子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用手比量了一下,“這才幾年工夫呀,你都長得這麼高了。還記得小時候扯著我的衣襟要冰糖葫蘆的事嗎?那天我兜裏沒有錢,拿一張紙片哄你,結果你舉著這張紙片在櫃台前站了好半天,你姐姐回來後把我罵得夠嗆!”
蘇雲騁和蘇醒都笑了起來。蘇暢也羞怯地笑了笑。
“你為啥穿這樣一件怪衣裳呀?”金洋子上下打量著他。
蘇暢突然大聲反駁道:“怎麼是怪衣裳呢?這是聖袍,是我主耶穌賜予的恩澤!”
蘇醒在一旁吐了吐舌頭:“洋子,你不知道,小暢加入天主教了,如今人家是聖徒聖子,不是凡人了。阿門!”
“MyGod!(上帝!)”蘇暢正色道,“姐姐,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已經改名叫‘蘇和華’,你怎麼還是‘小暢小暢’的。我這個名字是受過牧師洗禮的,我現在不再是蘇家的兒子了,而是上帝的使者。你知道嗎?!”
“胡鬧!”一直沒插話的蘇雲騁聽不下去了。堂堂市長、代理市委書記的公子,竟然癡迷於洋教,而且不再承認是他蘇家的後代,這讓他覺得十分難堪,尤其是在金洋子麵前。況且,一旦傳出去,立刻就能成為輿論的焦點。
“你看看你都成了什麼樣子!”他板起臉申斥道,“讓你讀個函授什麼的你不念,整天往教堂裏鑽!——明天我就派人去把那個教堂封了!”
“你不敢!”蘇暢高聲頂撞,“貴黨的政策不是宗教信仰自由嗎?”
“你——!”蘇雲騁真的動了氣,狠狠撚滅才吸了一半的香煙,從沙發上站起來,像是要對桀驁不馴的兒子動粗。
“蘇伯伯別生氣。”善於察顏觀色的金洋子忙攀住蘇雲騁的胳膊,“您還沒吃飯吧?先去餐廳吧,我和小弟聊一聊,好嗎?”
蘇醒似乎對家裏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若無其事地對著小鏡子給自己勻眉。蘇雲騁本來被氣得臉色發青,可是金洋子柔軟的嗓音卻讓他感到有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不知不覺地,心頭的火氣一點點泄去了。
蘇暢氣鼓鼓地盯著爸爸走出客廳,不情願地在金洋子身邊坐下。
“別怪你爸爸嗔怪你。”金洋子笑咪咪地對他說,“‘蘇暢’這個名字多有詩意呀,你為啥非要改那麼個不倫不類的怪名字?”
蘇暢睜大秀氣的眼睛:“洋子姐,你真的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嗎?”
金洋子不置可否。
蘇暢擎起胸前鍍金的小十字架,虔誠地說:“我主聖名‘耶和華’,我是主的赤子,所以就要跟著主改名‘蘇和華’。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是真正地脫胎換骨,變成了主的聖徒。”
“你就不想再考大學了嗎?真要考上大學是不能脫課進教堂做禮拜的!”金洋子不無擔憂地問。
蘇暢從寬大的袍袖裏取出一本印刷精美的《新約全書》:“我的大學在這裏。學校裏的所有課程都在一部《聖經》裏,我會成為中國第一個宗教博士的。洋子姐——”他突然顯得十分亢奮,“你知道亞當和夏娃的故事嗎?你知道‘諾亞方舟’嗎?你知道‘出埃及記’嗎?你知道……”
“你知道得再多,也成不了上帝的兒子。”一旁的蘇醒冷冷地說,“純粹是腦子裏有蟲兒。”
這是她的口頭禪。
蘇暢的滿腔熱情被姐姐一句話澆滅了。
“主啊,寬恕這些愚昧無知的人們吧!阿門!”
他悲天憫人地搖搖頭,在胸前劃著十字,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4
“二姐!”
人還沒進屋,秋未寒興奮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正在互相試衣服的夏珊珊與秋葉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會心地笑了。她們知道,“小夫子”一定又是遇見什麼喜事了。
秋未寒的家庭結構很有點意思。他是一家之主,卻把夏珊珊叫作“姐姐”,而在家裏,夏珊珊總稱秋未寒為“夫子”;秋葉是他叔叔的女兒,稱他為哥,卻不叫夏珊珊為嫂嫂,而也呼為“姐姐”,似乎這三個人自小就是在一個家裏長大的。其實卻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