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商後的第三年,武王仙逝,而後不過兩年時間,戰亂又起。由人仙妖魔骨血合力堆砌的江山也並非銅牆鐵壁,內裏火起,權利的風一吹,就把好好一個周朝燒成了兩個。
陸愉卻說,還沒到去梅山喝酒的時候。
“想也是,武王心血所在,怎會如此輕易覆滅。”對此,楊戩並不意外,但他想見見姬發,於是入地府。
“陰森森的,死後還要來這樣的地方,好可憐。”陸愉不太喜歡這兒,她看著那些亡魂,若有所思。
楊戩怕她一把火把這兒燒了,全渡到她見也未見過的無量淨土去,忙攥住了她腕子,以便第一時間熄了她的火。不過陸愉好像沒什麼點火的心思,不解地看他,楊戩道:“別走散了。”
地府的路錯綜複雜,又僅有鬼火照明,光線昏暗,陸愉覺得楊戩說得有道理,由他牽著,難得乖順。哮天犬也覺得楊戩說得很有道理,扯住了楊戩袖子,亦步亦趨跟著。
三人慢悠悠逛著,很快被鬼卒發現了不同,迎上來問是哪位上仙。
“灌江口楊戩,前來拜會東嶽大帝。”
楊戩的名號還算響亮,鬼卒又恭敬了幾分,為他引路去見黃飛虎,黃飛虎見著他又驚又喜:“倒是想不到清源會來我這鬼地方,這是令妹?長得與你不像。”
“這位是陸姑娘,是西方明教之主。”楊戩沒來得及說話,已有人替他解釋了,聲音自珠簾後傳來。
同袍多年,彼此熟悉,楊戩聽出來是姬發的聲音,笑道:“武王果然在這兒。”
姬發爽朗大笑,迎出來:“清源,哮天犬,還有陸教主,好久不見。”
黃飛虎打量起陸愉來,顯然對她很感興趣。
陸愉一手搭肩,身子微俯,向黃飛虎行她明教的禮數:“初次見麵,”又對姬發笑道,“又見麵了,武王殿下。”
楊戩有些驚訝:“你與武王什麼時候見過?”
陸愉賣關子:“做買賣的時候。”
楊戩想起她進過一次周營:“袁洪?”
姬發點頭,問她:“可派上用場了?”
陸愉十分得意:“派上大用場咯!”
楊戩想不到她能用袁洪的軀體做什麼,他有些好奇,還有些不好的感覺。
黃飛虎道:“既然都是熟人,快別站著了,我正與武王下棋,鬥不過他,清源幫我。”
楊戩隻好落座,替他收拾棋盤殘局,地府諸事繁忙,沒一會兒黃飛虎就被請去無間地獄主事,陸愉愛看熱鬧,跟著他瞧去了。
“我走後,大周可好?”姬發突然問道。
楊戩一時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姬發從他的沉默裏察覺出問題來,歎了口氣:“可惜人壽終有盡時,不能展我心中抱負。”
“你的時間確實太短了。”楊戩也歎,對萬物生死之事他從來介意,做不到以芻狗待之,何況姬發又是他好友,英年早逝,更填一分唏噓。
“我的時間可以短,但卻希望周朝的時間能長一些。”
“周朝還有很多時間,陸愉說過,大周還有數百年國運。”
“陸教主竟有這等本事,可以知曉後來事?”
楊戩搖頭:“她沒有,但她不騙人。”
這話邏輯古怪,連楊戩自己都意識到了,他自嘲地笑笑:“我太信任她。”
“我不知你和她有何過往,但道不同,還是早早考量,以免日後如截闡二教一般。”
“曉得。”他好意,楊戩也不好辯駁,心中卻是不服,想著他和陸愉無論如何也不會走到那一步,他們都是盼著這世間好的人,殊途同歸。
一局棋很快分出勝負,姬發慘敗,他二人從前也常對弈,互有勝負,姬發習慣了他一步三算處處後手的風格,按理說不該輸得這樣慘烈,但他今日攻勢凶猛,讓姬發措手不及。
“清源今天有些急躁。”姬發盯著棋盤,楊戩今日其實漏洞百出,很好擊破,隻是他習慣和楊戩猜來算去,有些束手束腳。
楊戩道:“換換路子而已。陸愉和武成王去了許久,要不要去看看?”
姬發看他,眼中盡是了然之意:“也是,去看看。”
楊戩起身,三兩步已經走到了門口,叫鬼差為他帶路,姬發追上去:“喂,一刻也離不得嗎?”
楊戩疑惑:“什麼?”
“那位陸教主,你很惦記她啊。”
楊戩坦然道:“怕她闖禍。”
他越坦然,姬發反而越說不出來什麼。
臨近無間地獄,先是鬼哭狼嚎聲入耳,而後聽得了梵音,是一女子,聲音微弱卻堅定,入內隻見一女尼端坐,寶相莊嚴,誦著佛經,一位血葫蘆似的婦人伏在她膝頭啜泣,陸愉和黃飛虎攜一眾鬼差在旁靜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