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皇城一直在下雪,雪勢雖不大,卻也將人滾在了一室之內,不能外出。
因著那日在龍晏殿前跪著無果之後,宋知婉便將所有的寄托放在了皇兄身上,一直待在殿中不外出,等著皇兄的消息,這期間她養著那日跪在龍晏殿前所受的腿傷和寒氣,卻不曾想到,每日便有北庭司的司士送來湯藥。
宋知婉原是不想喝那人鬆來的湯藥的,可偏偏韓作那魔頭即便是送藥,也帶著強迫威脅,讓那送藥的司士親眼看到她喝盡才滿意。
期間麗妃來看到幾次,見她終日這樣茶飯不思,一直等著太子殿下回來,便帶了五皇子過來陪她。
五皇子手裏拿著撥浪鼓,一步一步邁著小巧的步子走到宋知婉身邊,捏住她的袖口,輕輕扯了下:“皇姐姐,你怎麼不開心?”
宋知婉遙出著神,聽到小孩子軟軟糯糯的聲音,回過神來,垂眸看著宋歲歲一張圓圓的臉蛋,伸手輕輕捏了下,勉強勾了下唇,笑道:“皇姐沒有不開心。”
誰料宋歲歲聽了這句話,小嘴巴一撇,說道:“皇姐騙人!皇姐明明就不開心!”
聞言,宋知婉一愣,沒想到就連小孩子都看出她的憂愁,可要說不憂愁,憑誰知道自己將要踏入地獄修羅的牢籠,能做到渾不在意呢?她隻盼著皇兄能早日回來,幫她結束這憂愁。
宋知婉傾身揉了揉宋歲歲的頭,說:“姐姐隻是不想嫁給一個並不喜歡的人。”
宋歲歲聽到這話,微微睜大了眼睛,嘴巴裏喃喃念著“喜歡”兩個字,後又不明白地搖了搖頭。他記得母妃好像告訴他,姐姐要嫁給一個一個很壞很壞的大魔頭所以最近心情不好,他不想看見姐姐心情不好,便拉住了宋知婉的手,叫嚷著:“皇姐姐,時不時我去打了那個大魔頭,你就能開心了?”
聽到這話,宋知婉幹淨用手輕輕堵住宋歲歲的嘴,生怕這話被有心人聽到傳進韓作的耳朵裏,而後鬆開手,摸了摸宋歲歲的頭,說道:“歲歲乖,你是皇子,怎麼能隨意大人呢,而且,千萬不要叫那個人大魔頭,他是北庭司的司長,你應該叫韓大人才是。”
宋歲歲“嗯”了一聲,卻不明白明明姐姐不喜歡那個人,還不讓他打他的原因,但看到宋知婉臉上的傷愁神色稍稍散了些,便不再想這些,拉住宋知婉的手就搖著胳膊道:“姐姐陪我玩!”
宋知婉點頭:“好。”
午後,外麵的雪停了,宋歲歲便和幾個宮女太監在院中玩雪,宋知婉身體還未好全,便隻待在屋簷下看著。
未過多時,便有一個小宮女上來,宋知婉見她神色有異,便聽見小宮女低聲說:“杜公子來了。”
宋知婉微愣,又想到,亭之哥哥這個時候來宮中,必定是知道了她因賜婚一事跪在龍晏殿前的事,宋知婉腦袋微微發脹,有點不知怎麼麵對他。
這杜亭之是太傅杜成規的嫡子,因其父教誨太子之功,得以在大本堂以伴讀身份與眾皇子一道求學,機緣巧合下與宋知婉相識。對她來說,杜亭之就宛如其皇兄一般,她做了這樣有悖規矩的事,也不知道他如果問起來,會是怎樣的後果。
宋知婉跟著小宮女來到院子的另一邊,繞著覆滿雪的羊腸小道,來到一處假山前。
杜亭之站在那裏,看著踏雪而來的少女,即便是臉上微微帶著愁容,姿色也絲毫不減,好像漫天白雪都成了她的妝點,那唇側兩顆小紅痣則是那冬日綻放的紅梅,讓人忍不住落目。
可現在一看到這張容顏,杜亭之便想到北庭司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韓作,心中的怒氣便開始湧動起來,杜亭之努力克製著自己胸中湧動的怒氣,讓自己不至於失儀,表麵依舊謙謙君子模樣。
走到宋知婉麵前,作揖道:“瑤樂公主。”
跟在身側的碧月看杜亭之這般模樣,知道他有話要對公主單獨說,便識趣地拉著引路地小宮女離開了。
院中這一塊地方,便隻剩下他們二人。
杜亭之一時沒忍住往前走了幾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卻沒想到這讓宋知婉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杜亭之趕緊往後退步,麵上神色稍作冷靜,道:“公主,我聽說了皇上要賜婚給你和北庭司那魔頭,是真的嗎?”
宋知婉聞言,輕輕點頭:“是。”
麵對這樣一個待她如兄長般的人,宋知婉一時找不到話來說,又怕他此行前來,也是為了說道她跪在龍晏殿前不合規矩一事。
見她不願意談這事,杜亭之本想將心中想法直接和盤托出,又因這樣不符他一貫的行事作風,且有辱斯文,到口的話便又咽了下去,轉而道:“那北庭司韓作是個暴戾恣睢心狠手辣的人物,你真的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