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朕記清楚了,你的生母早已在十年前就死了,是她自己喝毒酒自盡的,怨不得朕!至於這個女人,她就是個冷宮裏的罪奴!既然她敢迷惑朕的皇子,那朕也留不得她!”
那個黃袍加身的男人高高在上地站在傘下,滂沱大雨籠罩在四周,將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淋得透濕。
刹那間,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幾乎要將雨中的北慕辰打垮。
他睜大眼睛,跪著上前抱住皇帝的腿,苦苦哀求道:“不要!不要這樣對娘親!父皇,她是兒臣的娘親啊,求您不要這樣對她!她已經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求您給她一條生路!”
皇帝甩開北慕辰,意味深長地道:“不是朕不給她生路,是你不肯給她生路。朕就是要你好好記住,你自己的身份!看來,留著這個女人,終究是個禍患!來人,將這罪奴就地處決!”
北慕辰心頭猛地一顫:“不要!父皇不要!”
中年女人尖叫著,被侍衛按在了地上。侍衛抽出刀,對準了她的脖子。
“不要!”北慕辰絕望地大喊,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凝成一個,“她不是兒臣的娘親!她不是!”
聽到這句話,皇帝揚起手掌,暫時止住了侍衛的動作,仿佛在等著北慕辰的下一步舉動。
“她不是娘親,她不是……兒臣的生母,十年前,已經死了。她……”北慕辰轉頭看向那個一臉茫然,仿佛全然不知眼前發生了何事的女人,嘴唇微微顫抖著,“她隻是個下/賤的罪奴。不過是與娘親長得有幾分相似,竟然迷惑了兒臣。兒臣該死!請父皇責罰!”
“身為皇子,被一個賤/奴所迷惑,的確該罰,不過這罪奴膽敢迷惑主子,更加罪不可恕!”皇帝雖然這麼說,但並沒有下一步行動。
北慕辰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父皇,從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眸裏,頓時領悟了父皇的意思。北慕辰怔了片刻,口中喃喃道:“這個賤/奴,兒臣定不輕饒她。”說著,他從地上爬起來,被大雨澆得透濕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那麼涼,涼到了心底裏。
他慢慢地走到中年女人跟前,而侍衛也識趣地將人給架了起來。他看著那張透露著惶恐卻不知為何而惶恐的臉,慢慢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抬起手啪地一巴掌打在那張臉上。
中年女人吃痛地嚎叫起來,好像獸類一般。
北慕辰抬起手,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
中年女人的臉很快就高高腫起,連帶著北慕辰的手掌心,也跟著腫了起來,好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進去,又拔出來,再紮進去,直至他對痛覺麻木了。
“行了。”皇帝皺起眉頭,冷冷地喚了一聲,“今我大軍開拔在即,不宜殺生,便放她一條生路罷了。將其帶回冷宮,好生看管,若再有任何閃失,朕要你們所有人的腦袋!”
侍衛嚇得趴在地上連聲領命。
皇帝冰冷的目光轉向北慕辰:“你給朕記清楚了,你的娘親是珍貴人,不是那個連自己的兒子都想殺死的毒婦,更不是一個罪奴!”
北慕辰的手掌驀地驀地抓緊了衣擺。
“今日的教訓,你也給朕好好地記住,永遠都別忘記!若非看在你是朕所有的兒子裏麵最有才能的一個,朕顧念父子之情,不想就這樣葬送了你,今日你夥同罪奴之舉,足以讓你死一百遍!”
“……兒臣,謝父皇。”北慕辰伏地謝恩,唇角的肌肉微微抽搐。
皇帝放慢了語氣,背著手,高高在上地說道:“這是朕對你的仁慈,你應該明白朕的苦心。這一次,朕就當做給你個警醒,你若再不識趣,別怪朕沒給過你、給過這個女人機會!明日北征大軍開拔,你隨他們同去,討個戰功,將功折罪吧!若是敗了,便不必回來見朕了!”
北慕辰匍匐在地上,好像一塊僵硬的石雕,從眼眶裏溢出的不是淚水,而是絕望。
沒有什麼,比一個孩子親耳聽到自己的父親對母親說出這般冷漠的話更感到害怕和寒心。在父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父親和母親,便一同失去了。
從那個時候起,他便知道,如果沒有權力,他將永遠隻能像現在這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別人施舍的仁慈。而他的母親,將永遠不能再成為他的母親,直到死,她也隻是一個低賤的罪人!
轟隆隆——
十年前的雷聲,與此刻屋外的敲門聲,混混沌沌地響成一片。
北慕辰慢慢收緊手掌,握緊手心裏的珠串,凹凸的邊緣鉻著他的手心,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意。
門前的光影,慢慢地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