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這番話本是隨口嘀咕,可旁人聽來卻別有一番意味。
就像柳南梔所說,老大夫不像是誤診,更像是故意掩蓋了高建元死亡的真相。
“我看這老大夫很有問題,應該帶回衙門好好審問審問。”柳南梔說著,給張縣丞遞了個眼色。
張縣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柳南梔的意思,連忙附和道:“本官也認為應該如此。隻不過,這宓都衙門的地牢陰暗潮濕得厲害,這老大夫的身子骨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啊。”
“我聽說,每年死在地牢裏的老弱病殘可不少啊。”柳南梔揶揄了一句。
“那、那都是原來梁府尹在位的時候的事情了……”張縣丞心慌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行了,還不趕緊把人帶回衙門去好好審問,這高家可等著結果呢。”柳南梔提醒道。
張縣丞一個芝麻官,還是暫代府尹行事,哪敢得罪柳南梔這個王妃,她吩咐的話還不趕緊去做?於是連忙叫蔡晟把老大夫給押回去,嚴加拷打,一定要審問出結果。
老大夫一下子就慌了神,“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叩首哭喊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說著說著,他就把視線轉向了牆角被挾持的老太太,拚命地磕頭,“老夫人救命啊,救救老夫!”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你誤診了我孫子的死,為何還要這般胡亂攀咬旁人?”高老夫人睜大眼睛駁斥道。
“老夫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呀,這個時候,你不能不保老夫啊!”老大夫哀求道。
高老夫人厲聲嗬斥他:“你休要再胡說八道!我從沒指使你做過什麼事情,你為何要拖我下水?是不是……是不是你也被這個女人收買了?”
高老夫人指著柳南梔。
原本今日被邀請來的,都是平日裏和高家關係還不過的同僚,本該向著高家說話,不過這件事看上去跟柳南梔的確沒什麼關係,反而證據都指向了高老太太,此刻高老太太卻一再攀咬柳南梔,倒是讓人反感起來,甚至覺得她是故意給柳南梔潑髒水,轉移視線。
“高老夫人,在這之前,我連這老大夫的麵都沒見過,你一會兒說我收買朝廷命官,一會兒又說我和你家大夫串通一氣,是不是也太過分了點?我們驕陽王府真是這麼好欺負的嗎?”柳南梔加重了語氣,厲聲反問道。
老太太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打擊得方寸大亂,麵對柳南梔硬氣的質問,竟然答不上話來。
情緒激動的高夫人衝上去一把揪住老大夫,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啊!這件事跟娘親有什麼關係?她都指使你做什麼了,你說啊!”
老大夫見高夫人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的樣子,嚇得發抖,不停地擺手說:“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都是你們家老夫人讓我做的,是她找我開的藥,也是她讓我將令公子地死斷定為病故,都是她讓我做的!老夫人,你不能把一切責任都推給老夫啊,老夫隻是按照你說的去做!否則,老夫也沒有必要謊報孫少爺的死因啊!”
“你承認你謊報高建元的死因了?”柳南梔質問道。
“是!是老夫人讓我這麼做的,都是老夫人!她說,隻有這樣才能讓一切平息下來,讓我把嘴巴閉緊,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別的,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老大夫拚命搖頭。
老大夫的話,已經足以讓現場一片嘩然了。
就連剛才一直幫著自己的老娘親說話的高湛,這會兒也有些忍不住了,顫抖著問高老夫人,“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您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連你也不相信我?我可是你的親娘,是建元的親奶奶!”高老夫人嘴硬道。
“那您就把話說清楚!”高夫人崩潰地大吼起來,“您為什麼要隱瞞我兒子的死因!還有,你從那老大夫手裏買的藥,是什麼東西?”
高老夫人的臉瞬間白了,嘴角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該不會,正好是見血封喉吧?”柳南梔說著,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大夫。
老大夫躲躲閃閃地不敢說話,但方才他所說的一切,已經足以把這些都串聯起來。其實老大夫心裏很清楚,高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這層窗戶紙,輪不到他來戳破。
高夫人盯著老太太,眼淚嘩嘩地往下掉,“是您殺了建元?是您親手殺了您的親孫子?是您?真的是您?!”
高老夫人張了張口,看上去像是想要反駁,可是看到兒子質疑的眼神和兒媳崩潰痛哭的樣子,高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很快,又重新亮了起來。她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高家。為了守住高家,守住高家的名譽!”
她……這是默認了?
柳南梔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