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陰雲密布,遮了那人最喜的日頭,想來小孩心裏真悶悶不樂罷。伸手探了探,所幸沒有落雨,也不算壞了今日出遊的興致。
遠遠便瞧見那喜紅衣的少年,微微弧眸向他招手,轉頭看向自己的眸光明亮如常,像隻翩然的紅蝶奔了過來。
“瞧見了嗎!那邊的糖鋪做了一些新果脯,是以前都沒有過的,我帶你去嚐嚐!”
手腕叫人拽住拉著向前,抬眼看了看不遠處的鋪子,即便陰天將要下雨也不見那流動糖鋪收攤,可想而知這位婦人都多麼想要抓住每一點機會售賣她甜絲絲的糖果。
“芝姨,我要一包果脯,給夜歸還是一根糖葫蘆!”
他看起來異常興奮的指來指去,臉上布有褶皺的婦人也慈祥的笑著,給他裝進紙包裏,收了銀兩後遞給他。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吃糖葫蘆。”
他似乎很意外聽到這句話,啊了一聲,眨眨眼睛:“你不喜歡?那怎麼不早點說?我買都買了,你就當委屈一下,吃了吧。”
手裏捏著那根糖葫蘆,聞言不置可否,頷首淡聲:“你也沒給我機會說話,就自個兒把糖給買了。”
那邊啞然無聲了一會兒,才爭辯似的開口:“總之,我這次記住了,但是糖葫蘆你得吃掉。”
“好。”不做爭辯張口咬下一顆酸甜的山楂,涼而脆的糖衣混在山楂的味道裏倒是嚐不出甜來了,將山楂核吐掉後評價道:
“不如你手裏的果脯好吃。”
一滴雨水落在了拿著糖葫蘆的手上,陰雲蓄了許久的眼淚將要流下,反手抓住那人的衣袖準備帶他去避雨,哪知他掙開後轉身往後麵跑去。
“你做什麼?——須盡歡?”
擰眉不悅回身看他,瞧著他脫下外麵套著的外袍遞給那糖鋪的婦人,離得遠了,隻聽見他細細叮囑她說:“拿去蓋著你這些東西吧,我不打緊,你還要用這些過日子呢。”
那婦人握著他的手彎腰致謝,將那大紅的衣袍攤開覆在推車上,在雨勢越來越大的霧幕中遠去。
“風夜歸!”
他這次像一隻落了水的大白鵝,失了豔麗的紅之後整個人都秀氣了起來。
“帶了傘嗎?有沒有有沒有?”
急切的說著話用手攏攏濕了的衣衫,雨下得很快,沒有那種徐徐的淡然,如同須盡歡這個人一樣的來得匆匆。
撐開油紙傘為他擋雨,雨滴打在傘上的劈啪聲好似快彈的琴,無章無法,又自成樂曲。
“你不是很能耐,說不打緊嗎?”
伴著那人悠悠的走,漫不經心的問他。他一邊擦著頭發上的水,一邊訝異的回答:
“你聽見了?這也能聽見?你這也太不是人了,哪有人能聽這麼遠的。”
他絮絮叨叨又說了一堆,無非是列舉著往常那些於他而言離奇的事兒。偏首瞧了瞧他滴著水的側臉,淡淡開口:“想知道?你這樣很像沒有見過花鳥娛情的傻小子。”
他笑罵回來,歎了口氣:“我說真的,偶爾你也別太計較這些事情,冷漠的都不像個人。”
聽聞此言沒有回答他,隻是將遞給他,讓他拿著,然後把鶴氅脫下披在他身上,隻一句:“該回去換件衣裳了,傻小子。”
“口下積德啊風夜歸!”
雨未靜,風已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