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葉铖認識程離的第十年。他第一次遇見程離的時候,他十七歲,怎麼說呢,波瀾不驚,水煮雲月。
“程離,你走吧,這個家當真是容不下你了。”嗬斥的一聲響徹整個樓道。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聲聲嗬斥對著一個女孩,她紮著馬尾,不合身的深藍色校服,低著頭聽著長輩的謾罵,她一聲不吭,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賠錢貨,一天天吃喝要花掉多少。”
“每天挎著個臉,不就幹點兒家務活,誰家孩子不幹,就你金貴的很。”
“你當時就應該跟你那討人嫌的父母一起去死,現在這樣,看著就讓人煩。”
“你們不可以這樣說我的爸爸媽媽,我不允許你們這麼說他們。”女孩沉默了許久,堅定地說道。
女人用力指著程離的頭,更加狠厲:“怎麼,我就說了怎麼著,難道他們還能來找我不成,有那個本事,自己生的自己養啊,留下這麼個攤子,煩的要死。”
“你們要陣亡撫恤金的時候怎麼不這樣說,你們沒有良心。”女孩後退一步道。
話一落地,女孩就被打了一巴掌,周圍的看熱鬧的人見此,上前勸著,“別動這麼大肝火,既然接受了恩惠,養大人家的子女也是應該的,可不能這樣子。”
女孩被大人們擠散開,葉铖的視線控製不住地看向那裏,女孩的校服太小,露出一截細細的腿腕。他本想上前詢問,可女孩轉身就跑了,葉铖隻好作罷。
他回神看著爭論的大人們,周圍的日光刺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可他卻心底發冷。
中午吃飯的時候,爺爺奶奶提到:“小離這孩子打小就沒了家,這個新家,三天兩頭的拿她出氣,這今天也不知道又怎麼了。”
“沒了家,那她現在…”爸媽疑惑道。
“現在這個,是她小姨,她父母很早就走了,具體的原因,我們也不清楚,她的事情,這裏的人大多有所耳聞,也怪可憐的一個女娃,我在外麵散步的時候,經常看她一個人坐在廣場最角落的那個秋千上。”
葉铖聽著奶奶講起那個名叫“小離”的女孩的身世,說實話,他沒什麼感覺,這樣的人生,離他太遙遠,他沒辦法感同身受。
葉铖有散步的習慣,他拿著自己的滑板,在熱鬧的廣場上滑行,打球的人,跳廣場舞的人,買零用的人,各式各樣,琳琅滿目。葉铖在這裏沒有認識的人,他滑了兩圈,額頭細微的汗珠劃入脖頸,葉铖覺得有些粘膩,打算回去洗澡。
葉铖往回走去,晚風拂過衣服,清清涼涼的,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決心走一走這廣場最深處的那一條羊腸小徑,果不其然,這裏麵蚊蟲眾多,沒人願意涉足。難得的一份清淨,葉铖心裏放鬆很多。
突然,沙沙的聲音傳來,葉铖警惕起來,慌忙蹲下,尋找聲源的由來。
聲音越來越大,葉铖想找不到都難,他順著視線過去,隻見一個女孩站在樹下,瘋狂地晃動著樹木,這才有了沙沙的聲音。他挪步靠近了一些,這才看清女孩兒的臉。
這女孩就是奶奶口中的“小離”。她的故事,他知道了些,雖然當時飯桌上沒什麼想法,可眼下,他又再一次遇見她了,心裏有什麼思緒被牽引了起來。
葉铖站在她身後有一陣子了,女孩依舊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葉铖覺得不適應了。
葉铖清了清嗓子,“你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你的嗎?”
許是葉铖聲音太小,女孩並沒有聽見,葉铖看著她的動作越來越大,葉铖不自覺的走到離女孩更近一點兒的地方,試探著“小離?”
女孩停了動作,抬眼,眼底的情緒深不見底,可她的眼眸很亮,如皓月當空灑清輝,她的眼睛裏,藏了太多的故事,此刻,然而,他並沒有起太多的心思。
“你還好嗎?”他漫不經心道。
又是長久的沉默,這下葉铖可以確定,她是不想理他了,從始至終,她連個眼皮都沒有抬起來過。
葉铖突然覺得沒意思,這女孩,真是個悶葫蘆。不過,她的眼睛,是真他媽的漂亮。
天色暗了下去,葉铖拿起滑板,準備回奶奶家,這哢噠一下,仿佛驚醒了女孩,葉铖隻見她抬起頭,那麼漂亮的眼睛,此刻卻空洞一片,葉铖蹙起眉頭,他見不得這樣。
女孩索性沒有讓她等太久,她看著他道“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她不給他反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