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宜從外頭走進來,把茶盞放到桌上,偷眼看了廷哥兒一眼。
在莊婉儀麵前,他就像一個孩子似的,乖巧中帶一點委屈。
和他握著自己的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莊婉儀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紙筆上。
“商大公子對亦諧舅舅更加關照,所以講的多半都是策論的內容。無非是四書五經,另有唐詩宋詞、詩經楚辭等也沾帶一些。有時聊到什麼話頭,便侃侃而談下去,沒有個拘泥。”
他說的這些都是實話。
畢竟莊婉儀隻要隨口問問莊亦諧,或者問問商不換,便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他不敢不據實回答。
“既然商大公子也沒有講超出你們該學的範圍的書籍,為什麼你總是喜歡看那些資治通鑒,或者史記之類的?”
廷哥兒微微訝異,正想著如何解釋,莊婉儀已經抽出了書本。
“別告訴我你沒有,這幾本書的翻閱痕跡明顯更重。”
她看著廷哥兒的目光從光彩到無神,心中暗暗歎息。
看來他的確想隱瞞自己,可惜被自己戳穿了。
莊婉儀還是頭一回對廷哥兒如此嚴厲,就連屏娘都看得有些心驚,便朝香宜使了個眼色。
香宜正擔心莊婉儀會不會教訓廷哥兒,見屏娘朝她使眼色,隻得躬身退出了書房。
想來想去又擔心廷哥兒受苦,便在門外不遠的地方聽著動靜。
對著一個聾啞的孩子,她再怎麼也發不出脾氣來,最多是麵色不好看罷了。
廷哥兒在紙上寫下,“我錯了,日後一定勤讀正經書,不看那些了。”
莊婉儀看了這話,麵色卻更加難看了。
她忍不住在桌上輕拍了一下,茶杯抖了抖,裏頭的茶水微微濺起。
“這些書雖然不適合你現在看,但都不是壞書。我生氣的不是你看這些書,而是你隱瞞我。為何你不肯告訴我,你看這些書到底是為什麼?”
沒有什麼事是無目的的。
他這些細小的異樣行為,組合在一起,便給了莊婉儀極大的疑心。
她本就是個聰明人,反而稍稍點到便能想到許多。
商不換的話一直在她腦中回蕩。
看來他說的沒錯,光看廷哥兒的麵色,就知道他的確隱瞞了自己什麼。
會是什麼呢?
廷哥兒麵如死灰,怯怯地看著莊婉儀。
他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乎,最怕的就是莊婉儀生氣。
可偏偏是這件事,他不能告訴她。
這個秘密,唯有等他登上那個位置之後,他才能讓她知道。
到那個時候,她自然會明白,為什麼他喜歡看資治通鑒一類的帝王之書。
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到底藏著什麼秘密不能告訴我?難道在你心目中,依然不能信任我嗎?”
廷哥兒慌忙搖頭。
那不是不信任她,而是此事事關重大,他不敢隨意冒險。
更害怕莊婉儀會因此生分了他,不再把他當做一個天真的小少年來對待。
隻要他一想到,莊婉儀會疏遠自己,他心中就難受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