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曦顏自然是能夠聽出來的，這些雜亂而隱晦的情緒從話筒中傳過來，叫唐曦顏渾身發寒。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解釋什麼。
的確，在紅崖子她未婚先孕，就是犯了天大的罪，白梅珍是土生土長的山裏人，她當然也是同樣的思想。因此，都不用她去解釋這孩子其實就是夜飛白的，因為就算是，這一關她都很難過去。
回想起唐月玲，那時候的唐月玲不過就是自己找了個男人，並沒有生下孩子，三爺爺還好些年都不認唐月玲這個閨女，將她從家裏趕了出去……唐月玲後來認親的時候，女兒都已經七歲了……
那麼現在，自己罪加一等，或者兩等三等，她的父母又會怎樣對她？
唐曦顏不知道，她突然有些想哭，可她忍住了，沒叫眼淚流下來。
“媽，我懷著夜飛白的孩子。”在白梅珍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之後，唐曦顏很平靜的回答，幾乎可以預料事情的後果。
白梅珍沉默了。
很久很久。
話筒裏麵，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唐曦顏感覺遍體生寒，“媽，我已經是夜家的人了，懷個孩子也沒犯罪吧？再說當年，你和奶奶商量著把我送到夜飛白的床上去，那時候，你們也應該想到可能出現的結局吧？”若是當時，夜飛白要了她且沒有做防護措施的話，她不是早就懷孕了嗎？
可這樣的解釋，真的行得通嗎？
顯然是不行的，白梅珍說，“那時候是我考慮不周，可眼下你未婚先孕總是事實，你叫我和你爸爸以後怎麼字紅崖子抬起頭來？你爸是人上人，臉上蒙不住這層羞……”
人上人……
人上人……
這三個字，叫唐曦顏的心一陣鈍痛，仿佛多年前的傷疤再次被狠狠揭開……
前世，白梅珍和唐永勝，就總是念叨著這三個字，一邊念叨一邊把自己家弄得鬼哭狼嚎，如今，又念叨上了……
“媽，我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就是懷個孩子，難道就不可原諒嗎？紅崖子人什麼思想，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這……”這真的就叫你和我爸抬不起頭來嗎？
唐曦顏是不理解的，她的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無聲哭泣，這麼多年，她為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這就是結局麼？天知道她多麼想要這兩個孩子！
前世的她身體不好，懷上孩子的幾率幾乎為零，她隻能忍痛說自己不喜歡寶寶。今生，在得知她竟然有了孩子時，她有多開心有多幸福？
為了孩子，她甚至和殺手之王元木對上，若不是元木還算是個漢子，她唐曦顏如今是被大卸八塊了還是被丟進海裏喂鯊魚去了，結局誰也不知道。
可今日，今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她麵對的卻是……
白梅珍當然不會明白唐曦顏的傷和痛，她滿腦子都是朱秀英的羞辱和鄉親們的風言風語，這叫她太難做人了，她的聲音有些冰冷了，壓根沒想到，這樣的聲音給自己的親人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把孩子打掉吧，要不你就別回來，我和你爸就當做沒你這個女兒算了。”白梅珍說道。
“媽，你知道嗎，我肚子裏是罕見的龍鳳胎，已經五個月大了，醫生說我的孩子很健康，你要我打掉他們……嗬嗬……”唐曦顏哭了起來，但是語氣也冰涼了下來，她很想說一句，媽你知不知道打掉五個月大的孩子會對我的身體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有沒有？
這樣的質問，是無力的。
唐曦顏沒能說出口，她從白梅珍的身上，看到了白家老太太的影子，那樣自私……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會給被人帶來什麼。
打掉一個孩子，哪有外婆決定的？
不回家？她還有家嗎？
唐曦顏壓掉電話，整個人在榻榻米裏哭成了一團，她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白梅珍聽了這一番話是什麼反應，也不想知道。
她心底隻有一個聲音，我媽說了，我丟了她和我爸爸的人，她叫我要麼打掉孩子要麼別回家。
她叫我在他們和孩子之間選擇一方……
可她唐曦顏，必然會選擇孩子，因為，放棄就等於他們再也無法來到這個世界上，她從未想過，這兩個寶寶出生的最大障礙，竟然是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