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曦雨已經被血嚇壞了,如今腦子裏幾乎都不反應,也不知道這針紮在了什麼地方,反正她也沒有感覺到很疼,反而是一種木然的感覺,因此也沒啥反應,任由醫生施為。
唐曦顏站在門口,看著醫生拔出針管,而後開始清洗唐曦雨的鼻子和嘴巴,她的記憶再一次混亂起來……
那一年的夏天,她重病住在專醫院,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條件住上這麼好的醫院。
也就是這樣的中午,她的鼻子就像是壞掉了一般,突然之間就血流不止,塞住了鼻子,血就淤積在嘴巴裏,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就在嘴巴裏結成大塊的血塊。
因為沒有處理過這種事情,再加上自己的主治醫生已經下班了了,護士有不會緊急處理,於是,白梅珍就盛了半盆涼水,給她清洗。
可是血流太大,這個溫度根本就止不住,於是大口大口的血液便都吐在了盆裏,那時候,唐曦顏感覺自己的世界,整個都變成了血紅色,看不見一丁點的希望。
過了十幾分鍾之後,才有好心人跑來告訴白梅珍,應該把孩子抱到五樓的鼻科去。
白梅珍這才手忙腳亂的抱起了意識有些模糊的唐曦顏,往五樓而去。
一路上,唐曦顏鼻子裏的鮮血仿佛河流一般灑下,樓梯上行走的人都在避讓,白梅珍也不知道是急壞了還是怎麼回事,破口大罵:“你還不如死了算了,來這個世上就是個禍害,還得誰都不能安寧,我怎麼就會生出你這麼個喪門星……”
唐曦顏兩隻小手無力的垂在半空中,整個人像是被榨幹了身上所有的液體,迷迷糊糊當中,唯有這句話,這句出自她親媽嘴巴裏的話語在她空白的意識裏麵回蕩不休,仿佛尖刀劃過她的心房,隻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心痛……
她是喪門星,她是禍害,她不如死了算了!
眼淚無聲留下,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她被抱進鼻科之後,白梅珍像是丟垃圾一樣一把將她甩在了堅硬的塑料凳子上,她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和凳子狠狠的撞在一起,可失血過多而麻木的她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了。
隻是,隱約間聽見醫生埋怨的聲音:“你是孩子的親媽嗎?”
緊接著,就是白梅珍的回話,“我沒生過她這樣的喪門星,早知道這樣當年生出來的時候一屁股坐死她算了!”而後就是白梅珍的哭泣聲。
這個場景在唐曦顏的渙散的目光中看起來異常模糊,卻也異常清晰,甚至深深銘刻於心。
有人抬起了她的頭,有人將燈光對準她的鼻孔,有人拿著針管走過來,有人將針管紮進了她的鼻孔,她的眼睛沒有閉上也沒有睜大,就是那樣如同死魚一般,任由宰割。
那時候,她開始知道,鼻子裏是可以打針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針,還知道,在鼻子的某個地方打針是不疼的,仿佛鋼針穿刺過沒有生命的木頭。
那時候,她亦知道白梅珍是又急又怕,可她還知道,她在親人的心中,是個喪門星,是個禍害。
許多年後,她原諒了任何人,卻唯獨沒有放過自己,她心裏的那道傷口依舊鮮血淋淋,她寧願在遠方拚死掙紮,卻再也不願告知親人她過得不好……
無聲的淚水從臉頰滑下,她不是個喜歡記仇和痛恨的人,卻對自己的記憶無可奈何。如果可以選擇失憶,她希望忘記不好的一切,忘記一切傷害過她的事情。
“好了,這孩子血管破了,流了不少血,估計需要補一點,不然身體就太虛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曦顏的回憶被醫生打斷,她回過神來時,就看見唐曦雨依舊坐在凳子上,很是好奇的輕輕摸著自己的鼻子,大約是在想,原來鼻子裏也是可以打針的啊!
“謝謝你,醫生。”她上前抱住唐曦雨的腦袋,任由她身上的血跡將她沾染。
“我開個單子,剛剛那一針的錢去收銀台付一下,然後再去西藥房幫我把藥拿上來,幸好我這裏有個類似的病人,這本來是給人家預備的,不想卻派上了用場……你用了別人的,你的我就留下給人家預備著。”剛剛打針的那醫生溫和的說道。
“好。”蘇烈接過單子,就走了出去。
唐曦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不禁摸著唐曦雨的後背輕輕安撫。
她的前世千瘡百孔,她的記憶已然傷痕累累,她怎麼忍心叫唐曦雨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