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珍匆匆忙忙的進來爬上了炕,瞅著玻璃窗外眉頭緊皺,“這眼看著雞蛋大了,百合不會被砸壞吧?”
“沒事,外麵的苗子而已,砸壞了還會長。”唐曦顏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場雹子下來,還不知道多少人明年的口糧沒著落了呢!記憶裏,這兩年接連的雹子,叫紅崖子人難過了兩三年才緩過勁兒來,這之後的兩年當中,她們家甚至吃著給豬吃的麥麩子做的餅……
“不是說明兒的雹子麼,你四爺爺家早上還叫了七八個人來,準備今兒一天把麥子都拔了,這下倒好,全都用不上了。”白梅珍惋惜的道。
“用不上就用不上吧,這是老天的事情,誰也沒辦法。”不是麼,本來還準備幫著蔣玉蘭一家子的,按照下雹子的大體時間,怎麼著也是明兒午後的事情了,這樣一來起碼也能幫上一天,眼看著就都收了,可今兒這雹子提前到了,弄得她們就好像真的上去看笑話去了似的,倒是叫唐曦顏自己也有些無奈起來。
“姐,我冷。”唐曦雨往唐曦顏懷裏縮了縮,就在被窩裏冒著個小腦袋,與其說是冷,還不如說是害怕。
“不怕,姐姐在呢。”唐曦顏摸了摸她的頭發,盡量把她整個都包了起來。
見她得到了安慰閉上眼睛睡著,唐曦顏瞅著外麵白茫茫的一片,思緒飄的遠了。
和前世的她一樣,唐曦雨是沒有安全感且怕冷的,現在有她這樣護著,可人總是要長大的,以後呢?以後怎麼辦?
若是沿著她前世的路一步步走下去,究竟誰才能給她安全感?陳思軍不能,陸子瑾不能,洛颺呢……亦不能,她突然就有些擔心了起來。
……一場雹子來的突兀去的也突兀,一個多小時之後,連唐曦雨都沒醒來,天就已經放晴了,剛剛還在頭頂翻滾的黑雲,就像是沒來過一樣,天空藍的不像話,隻在黑雲的尾巴處留下幾朵厚重卻潔白的雲朵棲息在山邊,看起來幹淨美好。
可溫度,卻一下子從三十度的高溫降到了四五度的樣子,凍得人牙齒打顫。
“你大奶奶家的麥子今年剩下很多,都打在了地裏,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你聽聽你大奶奶哭得……”白梅珍披著棉襖從外麵進來,雖說自家的糧食都收了,可她的心情卻輕鬆不起來,莊稼人看到一點點被糟蹋的糧食都是難過的,無論是誰家的。
唐曦顏咽了口唾沫,她很想去看看外麵究竟怎麼樣了,可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唐曦雨之後,她忍住了。
炕已經被燒的很暖和了,可唐曦顏知道,唐曦雨那不是身子怕冷,而是心裏怕。她很清楚那種感覺,孤單無助,害怕恐慌,甚至隨著心理變化出現的身體反應:後背一陣陣發麻,就像是發了高燒一般,哪怕是處在火海裏,也感覺如墜冰窖。
……本來,這是一年中最忙的時間段之一,可這一場雹子下來,就把所有人都從田地裏送回了家裏。
麥子已經全都掉在了地裏,隻有亂七八糟的麥稈就像是被萬千野獸踐踏過一般,雜亂無章的鋪陳在土地上,大家夥兒的心也都慌了起來。
若說去年那一場雹子隻是傷了一些作物,那麼今年這一場,直接就是災難,眼看著明年的生計都有些問題了。
但是唐曦顏說的沒錯,天公不作美,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山裏人自然有山裏人的做法。
雹子之後,地裏都積了水,就連麥稈也無法收拾,於是最近的幾天也就閑了下來。第三天,附近四個社的社長便出麵說服了村長,把大家召集了起來,就在當年大鍋飯時候的那個大麥場上,唐漢生拉著唐曦顏和唐曦雨都跟了去。
“今兒把大家叫道這裏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村長說話的聲音有些沉痛,“大家也都知道,對於莊稼人而言莊稼就是命根子,每一茬都像是養大一個娃一樣,可是這兩年……咱紅崖子的莊稼都被雹子砸了。”
村長沉痛的說道,“這原因出在哪裏,咱不知道,有些辦法雖說未必靠譜,但是現在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我和四個社長都商量了一下,趁著這個空當兒,咱們還是把山給祭了,這已經有些年沒祭山了……”
他沉默了一下,繼續道:“以前咱們紅崖子雖然算不上風調雨順,但是也沒啥天災,這些年來大家也算是沒餓著,可是老一輩都說過,咱們紅崖子祭山,最長的周期,也隻有十四年,這一次咱們拖了二十來年,去年剛好是第二十一年,去年和今年接連兩年下雹子,這當中的蹊蹺,大家都是紅崖子人,我也就不多說啥,現在我就問一句,今年祭山的話,大家願不願意?”
“村長,你咋說我們就咋做,咱紅崖子的傳統,大家都知道!”
“恩恩,這件事情村長你組織吧,啥時候祭山,你說句話兒,我們緊著準備就是。”
“是呀,以前就算是來了惡雲,也是到了紅崖子就分開兩邊走的,就算是雹子,也輪不到咱紅崖子。”
“恩恩,祖宗留下的規矩不能破,這些年沒祭山,這災難就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