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若木雞,隻覺得小小的審訊室中熱得讓我汗流浹背,我隻覺得心底發虛,仿佛失重般飄浮在半空中。
她停一停又說,其實我也要感謝你,起碼你給了我少女時代一個美好的回憶,你讀書比我好、特別是家世比我好,你老爸那時已經是副局長了吧?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還好不好,我能跟談上朋友就是我的幸運啊。
我隻覺得喉嚨發幹,慌亂點上一枝煙,幹巴巴地說我爸已經退休了。
吳山青摁熄手中的香煙又說:“哦,這是自然規律吧,你爸當年是對的,他不讓我們好是有遠見的。說實在話,我跟你好也是有目的的,我那時天真地以為跟你好上了就能改變我的現狀,你爸是局長,起碼將來給我找一份不錯的工作不算難事吧,這樣我就可以跟許多女孩子一樣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上班、逛街,周末與老公一起帶著小孩去公園去遊樂場玩,可以這個夢注定是破滅了的。不像現在,我坐牢了,我的女兒從此後再也沒人管了,她再也不管抱著我親熱地喊媽媽了。”
她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髒兮兮地頭發淩亂地沾在滿是淚水的臉上。我也隻覺得鼻子發酸,有一種想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痛哭一場的衝動。眼前的這個女子其實是我懦弱的證明,當年我為了聽父親的話上警校,選擇了與她一刀兩斷,不曾想對她的傷害竟然如此之深。在今天她又成了我立功受獎的戰利品。我突然明白我為什麼麵對她時心底發虛,那是因為隻有她才知道我有多麼的虛偽。
她又伸手向我要煙,我把一整包給了她,她向我慘然一笑,向著我的臉吐一口煙霧,目光定定地看著我,似乎要看穿我的靈魂,她說:“你真是越來越帥了,我沒有白給你好一場,哈哈。不過,你也不要發虛,你如果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請你好好地對待我的女兒吧。她叫吳彩虹,她馬上就要放學了,請你一定去接她,我保證你會喜歡她的。”
我幾乎是逃也似地出了審訊室,在我推開門的一刹那,吳山青又喊一聲,我回頭。她說:“哪一天條件時機成熟了,我還會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你絕對不可想象的秘密。”
我隻覺得手心冒汗,竟然不敢追問是何種秘密不可想象。幽暗中的她神經質般地嘿嘿怪笑。
十四,吳山青的女兒
這起案件除了羅開偉犧牲一事讓大家不痛快外,基本上就是大獲全勝,廣州和深圳的警方當時也同時行動,抓獲了張華的上線毒販,同時陸盛明也被抓獲。張氏團夥徹底土崩瓦解,主要判決如下:張榮犯謀殺罪、販毒罪、私藏槍支罪、強迫交易罪、黑社會組織罪、強迫交易罪等判處死刑,即刻執行;張華犯販毒罪、私藏槍支罪、強迫交易罪、黑社會組織罪、強迫交易罪等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吳山青犯販毒罪、黑社會組織罪等被判無期徒刑;其餘團夥成員也分別治罪。值得一說的是老五因為在此案中算有立功表現,被判刑三年,但緩期二年。陸盛明因為販毒罪數額特別巨大,被判處死刑。羅開偉被追授二等功,按烈士處;其餘參戰幹警也都一一授獎,我也被授了一個三等功。
我見吳山青出來後就趕往她女兒所在的幼兒園,這是一家私立幼兒園,老師們一見我就長出了一口氣,說她已經欠了一個月的費用沒交了,又都聽說她媽媽被關了起來,正準備把她送到位於胭脂路的市兒童福利院去。園長還羅嗦說,咱們也是靠一點學費生存的,可養不起一個小孩。我問欠多少錢,園長報了一個數字,我掏出錢包付了錢。她才閉了嘴。
我去看吳山青的女兒,一眼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孩,眉目很像當年的吳山青,此刻正怯生生地縮在一個角落中,恐懼地看著我。
我遞給她一個洋娃娃,她遲疑著不敢接。我說,別怕,叔叔是來保護你的,誰也不敢再欺負你了。她慢慢地伸出手接了洋娃娃,緊緊地抱在懷中,大大的黑亮的眼睛中兩滴珍珠般晶瑩的眼淚慢慢滾落下來。我一陣心酸,這麼小的孩子她能理解這個殘酷的世界嗎?我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她躲過,我輕聲說,別怕。
她接過自己擦了眼淚。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遲疑著終於開口了,雖然聲音很小,但是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她說,我叫吳彩虹。
我問,哦,多好聽的一個名字啊,是你媽媽取的吧。
她點頭,說,媽媽說要我將來能跟彩虹一樣的美麗可愛。
我問,你爸爸呢,他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她慢慢地搖頭,一臉的憂傷與羞愧。
她的父親是誰?吳山青也沒有說過,張華也一直不承認她是自己的女兒。或許意外懷孕的吳山青出於一種天然的母性生下了這孩子,並讓孩子就跟了自己姓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