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處理完一篇稿子後已經差不多8點了,我匆忙打一輛車回武昌的家,車子經過長江二橋時,司機將車窗打開,城市的夜風透窗而入,兩岸的高樓中燃起萬家燈火,每扇窗後的燈光都是一個叫家的地方,但是這個地方都是溫馨幸福的嗎?車上的收音機在放《情長路更長》,梁雁翎的聲音月光一樣飄散在城市的上空:
茫茫人海回頭望
熟悉的夢都己散場
隻剩一盞盞燈光
伴我夢一場
漫漫旅程向前望
未知的路還有多長
是否一個人去闖
情長路更長
一片真情那堪你的無心
何處找尋夢中的身影
回首回首回首又有什麼
你的情我的傷
也想遺忘不再苦苦神傷
閉上眼睛誰會在身旁
不敢問不願猜不敢想
昨夜夢回舊時光
一般年少幾許癡狂
夢醒窗外有月光
默默如往常
司機是一個中年漢子,他打著哈欠說,我操,老子隻曉得武漢的路長,情長不長倒是沒想過。不過呢,做人想那麼多幹鳥?什麼雞巴愛情,都是扯蛋,那都文化人吃飽後沒事的瞎嗯嗯,像老子一天到晚隻曉得開著車滿街轉,隻盼著多跑幾個錢,少了一家老小就沒得吃的。我笑笑,換著以前我一定會加以辯駁一番,但今晚,我覺得這個司機的話十分的正確。正想著車子正好經過當年高啟被撞死的地方,我忙喊停車。司機驚訝地說,這可是大橋上,不讓停車的。
我說停一下吧,幫幫忙,我想看看一個老朋友,我可以多付錢的。司機疑惑地看著我,猶疑著停下車。他說操,這時候他媽的警察都下班了,老子也想站在橋上看一看呢,這麼多年,我天天過橋還從來沒下來過。
我站高啟當年撞車的那根路燈下,一切了無痕跡,路麵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翻新了,我的兄弟高啟對於這個城市而言不過是一粒浮沙,即使是我,如果不是今晚正好路過此地,我也不會想起他。諸般往事湧上心頭,我仿佛看到高啟捉到一條水蛇放在女生的筆盒中,那個女生開了筆盒嚇得一聲尖叫,高啟沒心沒肺地笑得前仰後翻;我看到高啟將一個欺負曾繼來的高年級學生一腳踹倒在地,高啟雙手叉腰豪情萬丈地說,誰他媽再敢欺負我兄弟;我們一起站在高高的黃鶴樓上一起拉開褲子向下撒尿,高啟哈哈地說,老子要水淹武漢;我們一麵對長江跪下,宣誓,我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還看見高啟在籃球場上瀟灑地奔跑;還看見高啟騎著摩托車披揚著長發在城市的夜風上招展如旗;我甚至還看見高啟在半空中對我說:兄弟,你們現在都過得還好嗎?
那個司機跟上來說,小兄弟,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我恍惚回到人間,對他說,前年我有一個兄弟賽車在這兒撞死了。那個司機竟然說,是不是姓高的。我說是啊,叫高啟。司機說,我當然曉得他,那家夥在武漢三鎮是出了名的車手,好多司機都知道這事的,我操,可惜了啊。
我說是啊。然後我們一直沉默著,看江水滾滾向東,一條運沙般鳴著雄宏的汽笛緩緩逆流而上。司機說小兄弟,別想那麼多了,為自己活著才是要緊的,我們走吧。
晚上回家時已經10點多了,老爸邊強居然還沒有回,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角落中,顯得異常的孤單與落寞。我們相對無語枯坐。母親說,最近他總是很晚才回來。我拿起電話打爸爸的手機,手機響了很久才傳來父親不耐煩的聲音說:我說了,要晚點才能回。
我說,爸,是我。他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然後說啊,是邊峰啊,你媽媽讓你回來的吧。我說不是,我是自己想回來看看你們的。
父親說,這樣吧,十分鍾後你到小區對麵的茶館等我,我們好好談談吧。那晚,父親這樣對我說:其實這麼多年來,我與你媽媽之間一直並沒有愛情,不過你還小,怕影響你,所以我們就一直這樣湊合著過,現在你已經長大了,也成了記者,有些事情你應該可能承受了。其實就算沒有那個她,我們還是會離婚的。
父親仍然一如既往的儒雅風流、侃侃而談,但是他藏在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卻閃爍不安。我突然想起剛才的士司機的話:愛情隻是文化人吃飽後沒事的瞎嗯嗯。我起身說,道理我沒您懂得多,但是我不想讓媽媽傷心,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你要想清楚,你找了那個女的,你將失去一個賢慧的妻子還有一個兒子。我不再看他一眼,起身回家。
十五,兄弟是一種感覺
我采訪過許多所謂的專家與教授,他們都自詡自己是社會精英,是國家棟梁,常高屋建瓴地指點眾生,其實扯開他們體麵的外表後,都露出他們骨子內的卑下來。紅心事件中的那個偷竊集體成果的江大專家如此,我的父親邊強大約也強不到哪去。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學術腐敗都說明這一點,有一年我采訪一個什麼財富高端論壇,隻有外國來的專家在認認真真地演講,那些國內的專家們卻在私底下議論紅包給了多少。有一個北京來的全國知名專家甚至說:我在上海講一次人家都是給五位數的紅包,武漢的經濟還是不行啊。有的甚至還在打聽武漢有哪些地方“小姐”比較正點,有一次與曾繼來一起看電視,他看到電視上一個正在談青少年健康問題的專家說,這個老雞巴色得很,每次請他去嫖娼,他都是吃了壯陽藥後叫“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