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一語成讖,一年後曾繼來竟然真的被捕入獄。世事如混混的黑槍,命運好比流氓的砍刀,我們永遠不知道從哪裏會突然衝出一個東西將我們打翻在地。但是我真的喜歡跟這幫朋友在一起,有放肆地說笑,有溫暖的回憶,不用擔心突然有人會衝進來砍我。這些年我們雖然各自分開,有了自己圈子,如同一棵樹上的五條或者四條枝椏,雖然伸向不同的地方,但是我們的根卻係在一起。
正說笑間,包房的門被人推開,果然走進來兩個美女。我們瞪大著眼睛看著她們走進來,李鳴讓她們坐下說,是不是很珍貴的客人啊。
曾繼來啊一聲說,原來是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啊,不過倒都是長成大人了,都漂亮得讓我不敢正眼看了。進門落座兩位正是祝娟和高啟的妹妹高秀。
祝娟瞟我一眼坐在我身邊,曾繼來向我擠眉弄眼,我視而不見。已經也20出頭的她們的確是漂亮了,特別是高秀,以前那個幹瘦沉默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留著披肩長發,眉目間隱隱有些當年高啟的模樣。她這幾年在外地上學,與我們很少見麵。邊峰也說,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胭脂路曆來出美女啊,看來是王母娘娘的仙氣仍在人間(注:傳說胭脂山係王母娘娘的胭脂盒打翻後掉落人間而成)。
李鳴說少貧了,今天也算是我們當年的朋友一次聚會了,來大家幹一杯。
高秀落落大方地端起來酒杯說,我敬各位拐子(武漢方言:即大哥),如果我哥高啟還活著一定非常高興的。說完一飲而盡。眾人都一怔,我心頭也是一跳,後背發涼,仿佛高啟的鬼魂在背後站著。曾繼來喝了酒後卻突然淚流滿麵,他在大聲說,高啟是一個混蛋,他當然該死的,可是卻為什麼連累王婷,王婷多好的一個女孩,跟了他之後就廢了,也跟著一起吸毒,如今連人在哪裏都不知道。
我們怔怔地看著曾繼來哭,都知道他當年暗戀王婷,隻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不曾忘記過王婷,高啟死後,王婷跟著失蹤,曾繼來到處去打她,有一段時間更是瘋狂到四處登廣告、貼尋人啟示,一聽到哪有什麼無名女屍就跑到認領,後來聽人說在深圳遇到過王婷,他就跑到深圳去,又聽人說王婷在上海,他也跑到上海,但是從來也沒有找到過她。
後來邊峰對我分析說,曾繼來之所以放縱,縱情於風月場所,故然有工作的關係,但更多是一種忘卻的手段。我想這種分析是有道理的,就好比我之於祝娟。
席間,祝娟突然公布了一個消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對象是本單位的一個前途遠大的副處長。祝娟三年大專畢業後進入某局任會計,她的父母親托人介紹了一個身家很好的有為青年,於是她們就要結婚了。
我隻覺得頭暈,喝下去的酒在胃中翻騰,我受不了衝向衛生間趴在馬桶上一陣狂吐,直到流出眼淚。李鳴進來說,這可能是她最好的歸宿。
我看著他,點頭說,我正是這樣想的。
李鳴又說,別再混了,天天晃來晃去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我冷笑地看著他,你是在教訓我嗎。
他說,我是作為朋友提醒你。
我說你少他媽裝正經,這就是你說的神秘佳賓,來看我出洋相嗎。
李鳴說,你如果真心喜歡祝娟,我想還是有機會的,隻要你不再混了,好好找一份正經工作,祝娟絕對會跟著你的,這是她對我說的。
我奮力推開他,說,我沒有你好命,懂嗎。
我獨自走出酒店,隨手招了一輛的士坐上去,我掏出手機打給葉秀,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她說,肖大哥,我這會在老家呢,我媽病了,回來看看她,我明天就回武漢的。
我啪地掛了電話,打給胡東風,我對他說,喂,你過來,老子今晚要去考察一下賭博業。他烏拉一聲說好的,10分鍾後我來接你。
二十一,城市的地下賭場
小時候,母親任紅霞找來一本三字經讓我背,依稀還記得什麼“人之初,性本善,習相近,性相遠”。那時候總是對書本、對老師無比迷信,但是年歲愈長,才發現可以相信的東西越來越少。比如有一次我在派出所辦事,看到警察抓嫖娼的,那些嫖客通通站在一排,其中有一個居然喊我的名字,我認真一看居然是我中學的數學老師安清華,他正乞求地看著我。一個跟我相熟的警察問我這個人你認識麼。我突然感到無比惡心,我說這是我以前的老師,警察笑說哦,要不少罰點錢你給領出去算了。我當場掏了2000元罰款,帶出安清華。他出來後一勁地對我千恩萬謝,說什麼你是我教的學生中最有出息的一個,挺講義氣的,還能記得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