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闕:“……”

她身體有點僵,腦袋有點懵,一雙手無處安放,微微發著抖。

商爻骨節分明的手掌摁著她的頭,另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他比她高足足一個頭,做這個動作時,微微弓著腰。

他的氣息噴在她耳邊,如同陽光雨露般的嗓音像從鼻腔裏出來的。

“你好。goodevening!”他說。

蘇闕:“??”

商爻臉漲得通紅,腦袋支楞得高高兒的:“我不知道你們米立堅民族這麼愛擁抱,大不了以後每次見麵我都抱一抱你好了。”

蘇闕:“…………”

江雨淩一邊往嘴裏塞著爆米花,一邊笑出了豬叫。

小道上人來人往,這會沒人走路了,全都停下來看熱鬧。

幾個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吹起了口哨,小不點們則被大人捂住了眼睛。

突然就聽人群裏一聲:“臭小子你幹啥呢!”

方大明一把搡開前排觀眾,掄著拳頭衝過來。

商爻一驚,趕忙放開蘇闕,麻利地跳到假山上。

方大明抬高腿,作勢跟著也要跳,奈何假山隻能容一人,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商爻鼻子吼:“你幹啥,你給我說清楚,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你想幹啥?!”

商爻縮著脖子:“我打個招呼……”

“打招呼你又摟又抱?占誰便宜呢個兔崽子!”他嫌罵得不夠過癮,一個金雞獨立,擼下腳上的皮鞋朝商爻丟去。

商爻一邊朝旁躲,一邊說:“方爺爺您消消氣,氣壞了我可沒錢給您付醫藥費!”

方大明說:“呸!”

他皮鞋直飛過去,越過商爻腦袋,落進了後麵的水池裏。

“……”方大明更氣了,一邊單腿跳,一邊胡亂喊:“我槍呢!誰給我根棍兒,我削不死他!”

圍觀群眾鬧哄哄的,有的來攔他,有的看笑話。

蘇闕說:“外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看見了!”方大明把她拽到身後,老鷹護小雞似地說,“這事兒你別管,也別不好意思,咱是受害者,到哪兒都占理!——商曉明呢?把商曉明給我叫來,我倒問問他是怎麼管孩子的!”

一片人仰馬翻。

有人見勢不妙,趕緊去喊商曉明。

商曉明是個幹瘦的小老頭,留著山羊胡子,穿著流行的白背心、灰褲衩。聽見消息趕來時,手裏還拿著半片早熟的西瓜。

一麵吃,一麵不以為然地說:“這是惡意誹謗,莫須有的事情!她孫女從茹毛飲血的米利堅回來,我孫子能看上?”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了,方大明一蹦三尺高:“茹毛飲血怎麼啦?別以為我聽不懂這是譏諷呢!商曉明,戰爭年代這事兒你可沒少幹,你連莊稼地裏的蝗蟲都逮來吃過!”

“我什麼時候吃過蝗蟲?你誹謗也要講究證據的。”商曉明也急了,過來理論。

兩人就諸多曆史遺留問題展開了討論,從方大明同誌究竟有沒有往商曉明同誌的茶缸裏吐過口水說起,一直說到前陣子商曉明同誌下棋耍賴,商曉明同誌拒不承認,最終倆人一如既往地扭打在一起,誰勸都沒用。

這部內參片,自然也就沒看成。

蘇闕目瞪口呆。

江雨淩倒是樂得哈哈笑,邊往嘴裏塞爆米花邊安撫蘇闕:“沒事兒,他們倆就這樣,吵大半輩子了都。不信你瞧著,明天下棋準又湊一塊。”

最後還是沈一曼得了消息,趕來把方大明拖走了。

方大明同誌因此得個“妻管嚴”的美名。

方大明挺不服氣,邊走邊問蘇闕:“他真沒對你怎麼樣?哪有見麵擁抱打招呼的,分明是占便宜!”

蘇闕認真解釋:“其實這在國外很常見,尤其是歐洲移民之間,見麵會來個貼麵禮。”

“啥是貼麵禮?”方大明瞪眼睛。

蘇闕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說,於是湊過去,摟住方大明的脖子,臉貼著臉響亮地“叭”了一口。

方大明登時嚇得不輕:“那小子剛才這樣了?我槍呢!我槍呢!”

蘇闕趕忙按住他,說:“沒有,沒那麼誇張,就是簡單地抱了一下,嗯,朋友式的。”

“他算哪門子朋友!”方大明總算放下點心,叮囑蘇闕,“那小子腦子不正常,你以後少跟他來往。”

“腦子不正常?”

“對,三年前出了車禍,就一直在床上躺著,前陣子才醒來。醫生說智力有點退步,下半年得跟一群比他小的孩子一塊上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