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今日沒穿女裝,也沒縮骨,隻簡單的穿著一身月色的長衫,一頭黑發用一根碧玉發簪鬆鬆垮垮的挽著,手中執著一個小小的花灑,正照料著窗口處的那一小盆綠植。
那花盆同周圍的擺設物件相比,可謂是十分不精致,甚至算的上是粗陋了,裏頭幹巴巴的長著一根草似的東西,葉子修長,卻隻得兩片綠葉,底下已有好幾片幹枯萎蔫的葉子耷拉到土裏,看起來十分淒涼。
楚懷卻不將幹枯的葉子清理掉,隻是任他長著,時不時的澆些水,施些肥,每日都看看他是不是與多長出了片葉子,是不是開花了。
碧柳站在楚懷身後,斂著氣息,靜靜的看著他動作,他長身玉立,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江湖的逍遙氣,那雙使的出驚豔一劍的手執著花灑,神色安靜,身在塵世卻超凡脫俗一般,如下了凡的謫仙,行走於紅塵之間,卻不食人間煙火。
這人生的如仙,心腸卻是菩薩心腸,如若不然,也不會引出今日般的災禍。
碧柳心裏有些為他難過,不由得歎了口氣。
楚懷聽她歎氣,回過頭來,輕聲問道:“是他要回來了嗎?”
碧柳不言,隻是皺了眉頭。
楚懷將花灑輕輕放下,走到碧柳身邊,道:“我還沒歎氣,你又歎什麼氣?……快別皺眉了,好像我為難了你什麼似的。”
碧柳放鬆眉心,道:“主人剛傳了信回來,最遲後日便回來了。”
“後日……”楚懷重複了一句,他手指不自覺的一顫,無意識的在桌沿上敲了兩下,卻不巧正好碰到桌沿上的茶杯,茶杯滾落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楚懷被驚醒,下意識的俯身去撿。
碧柳連忙將人攔住,蹲在地上率先將碎片清理了,道:“公子還是小心些,免得傷了手主人又要發脾氣。”
“是啊,”楚懷半蹲在地上,看著同樣蹲在地上的碧柳,道:“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有救下他,現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楚懷難得的示弱,可能這是她的主人都沒有見過的神色,麵容憔悴,一雙清明的眼裏帶著一絲迷惘還有困惑,如同草原上迷失的羔羊,麵對著虎視眈眈的狼,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但是狼不想吃掉它,隻想養著,逗弄著玩兒。
於是這隻羊更迷茫了,它向往著外麵廣闊的草原,可又逃不出狼窩,它試圖逃跑的時候,狼一口咬住它的後頸,不傷它,隻是警告它,讓它不敢生出逃跑的心。可是那隻羊的心不會因為身體被困住而偃旗息鼓,在被咬住後頸的時候,它隻是在想,若是能直接死掉也就好了,反正,總比被困住好。
但是那隻狼不允許它死,這是他好不容易找來的玩具,他告訴那隻羊,說:“你要好好活著,你要是死了,我就找到你原本的羊群,讓我們的狼一口一口的將他們全部吃掉。”
於是羊便不敢動別的心思了,它覺得自己死不死活不活的無所謂,但是要是連累了自己的親人那可就是罪孽了。
碧柳沒敢搭話,隻是道:“這樣的話,公子還是少說吧,莫要被主人聽去了。”
“也是,起碼現在都還活著,已經是很好了,”楚懷意有所指的看著碧柳。
碧柳道:“公子放心,楚老現在很安全,身子也康健,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那邊好。”碧柳說話幾乎滴水不漏,楚懷知道在她這兒也套不出什麼話,也沒心思在多說什麼,轉身回了床上,道:“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下,你先退下吧。”
碧柳恭敬行禮退下,可是門檻還沒邁過,又聽楚懷道:“那三個人,你們準備怎麼辦?”
那三個人自然指的是歐陽逸白蘇還有胥準他們三人,碧柳或是覺得有些愧疚,又或是覺得這三個人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跟他說了也無妨,便道:“是想等主人回來之後決定的,但是您也知道主人的脾氣……白公子接了您的繡球,怕是……”
這一停頓,楚懷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倒也不覺得有多麼詫異,這也跟他最開始想的差不了多少,要不然也不會提醒歐陽逸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