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蒸騰間,那股甜馥的果香愈發濃鬱,一寸一寸朝魏桓所在之處侵襲,勾動他的心弦。
許是幼時被狼群撫養長大,魏桓嗅覺靈敏,他知道陸忍冬身上的香氣並非源於脂粉,而是她自身的味道。
餘光掃見女子被泉水打濕的鬢發,瑟瑟發抖的模樣,魏桓恍惚間想起來,陸忍冬今年剛滿十七,是個年輕的姑娘,用婦人來稱呼她貌似不太合適。
“雲杉,帶陸大夫換身衣裳。”
雲杉應了一聲,還不等她將忍冬帶回去,後者擰眉三兩步衝上前,問:“孟公子見過鄒賢?他可還好?”
透明的水珠順著腮肉往下滑,最終淹沒在牢牢攥緊的衣領。
魏桓眼神微冷,挑了挑眉道,“陸大夫仿佛很看重鄒賢?若孟某沒記錯的話,他應當是聞小姐曾經的未婚夫婿。”
忍冬不願再耽擱時間,飛快解釋:“鄒賢之所以和聞芸定親,是因為幾家是街坊,關係親近,鄒賢可以說是看著我長大的,如今他有性命之憂,我怎能不急?”
聞言,魏桓隻覺得胸腔內不住翻湧的焦躁淡了幾分,他看了雲杉一眼,示意她服侍陸氏更衣。
可那婦人委實不知好歹,竟不顧山間夜裏的冷風,執拗的盯著他,仿佛魏桓不給她一個答案,她就不會退讓那般。
魏桓的耐性向來是最好的,眼下卻升起一絲挫敗之感,他抿了抿唇,沒好氣道:“放心,鄒賢的情況雖不太妙,但也不至於丟了性命,不過要是陸大夫繼續延誤下去,結果究竟如何孟某也無法保證”
聽出了青年的言外之意,忍冬芙麵微紅,轉過身子,小跑著回到屋內,換上了套幹爽的衣裳,濕潤發絲也被雲杉擦得半幹,應該不會著涼。
門房一直站在馬車附近等候,瞧見陸大夫踩著小杌子上了車,他不由瞪大雙眼。
怪不得王爺今日擇了馬車,原來還有這麼一層緣由。
下午那會魏桓走得急,王府中不起眼的馬車僅剩下這麼一輛,由不得門房挑揀,因此馬車內部的空間狹小,就算雲杉也坐在了車廂外,忍冬依舊覺得不太自在。
與她相比,魏桓倒是格外放鬆,他長腿伸展著,隨著車駕的顛簸,時不時還會撞到忍冬的膝頭。
女人秀眉微擰,身子往後挪了幾寸,不願與魏桓過多接觸。
即便忍冬的動作不算明顯,魏桓卻能清楚感知到她的回避,鬱氣湧上心頭,他腰背往前傾,灼熱氣息噴灑在忍冬的耳廓,帶來一陣難言的麻癢。
“陸大夫怎麼不問問鄒賢的情況?他常年以教書為生,底子比普通人要虛弱不少。”
忍冬睨他一眼,淡淡道:“方才孟公子不是說了,鄒賢並無性命之憂,具體是何種病症,您不是醫者,想來是看不出的。”
魏桓被這番話噎了一下,他不以為忤,繼續道:“陸大夫倒是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那你在孟宅住了整整兩月有餘,可將拔除毒素的藥方定好了?”
“君藥已經定了玉石表層的血沁,此物雖含毒性,卻比赤蛇之毒強上許多,用血沁配製出的方劑,加上一些溫補的藥材,絕不會似虎狼藥那般損傷身體。”
魏桓明知陸氏口中的虎狼藥是指她先前喂“乞丐”服下的湯藥,可不知怎的,他的思緒竟回到了那個荒唐的夜晚,當時他中毒頗深,四肢僵硬無法行動,聞儉也給他灌了一碗藥,察覺到湯藥的功效以後,魏桓恨不得將眼前的男子碎屍萬段,隨後他的理智便被徹底吞沒。
但此時此刻,許是心境不同,令他鬱躁難安的屈辱早已化為另一種陌生的情緒。
在大周,尋常勳貴子弟初長成時,房中都會有教導其通曉人事的丫鬟,等主子娶親後,若妻子寬和大度,便會給個侍妾通房之類的名分,可魏桓卻並非如此。
他性子獨,警惕心甚重,就算忍冬曾經救過他的命,那絲防備仍沒有消失,又怎麼可能將空有美貌的丫鬟收入房中?是以魏桓活了這麼多年,隻敦倫過一次,還是在藥性催發之下成的事。
因此,堂堂鎮南王根本分辨不出那種陌生的情緒究竟從何而起,他隻是下意識地想離陸氏近一些,更近一些,他甚至還找到了理由——
陸氏身上的香氣是絕佳的良藥,他又怎能不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