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什麼的也算財產啦,在我們眼裏,這些都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就用掉了最粗的兩條。”
“可能你當時還是意識體,所以影響到了你的記憶——不過對於世界意識來說,這些根本就不重要吧?”
不,很重要。
我是源,是誕生以後,由這個世界的人們共同創造出的孩子。等我死去,“我”才會作為世界意識繼續行走在這片土地上。
“‘書’也有這種力量嗎?”想到某種可能,我詢問道。
世界在信息流中翻著規則給它的引導手冊,在我看來就是桌麵上的書瘋狂唰唰翻頁:“我看看……沒錯沒錯,隻要是在‘書’上寫出、一切理論上合乎邏輯的,就都會成為現實。”
“記憶也會隨之改寫哦。”
房間陷入沉默。“我明白了。”我鄭重地說,“我會在世界被改寫前把它回收。”
當一個人的記憶被更改,那個人還是原來的他嗎?在毫無所覺的時候,未來就被注定、緣分就被斬斷,本來親密無間的人從此分道揚鑣。這種力量被一個人所使用時,實在是過於殘酷了。
我已經體驗到了這種感覺。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呢?”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與此同時我聽到了槍從腰間掏出的聲音。
我舉起雙手,緩慢轉身。身材高挑的男人含笑望著我,隻是那笑容更像一個假麵,未被繃帶纏繞的右眼裏是驚人的死寂。
他的信息進入我的大腦。
港口黑手黨首領,太宰治。
“啊。”我發出無意義的聲音,在對方開槍的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第二天早晨,福澤早早地起來將東西準備妥當。他穿著深色和服坐在茶室中,罕見地無法保持內心的平靜。
身邊精致的粉色盒子裏存放的是送給源的禮物:他親手縫製的兔猻樣子的書包,亂步做的兔猻玩偶。
亂步早就在私下和他說過,源對於上學有種特別的執著。也許今天可以帶她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學校?
福澤覺得自己在遇見這兩個孩子後越來越居家,現在甚至學會了縫紉手藝。
咳,雖然比不上店裏賣的精致,但是、應該還是能看出這是個兔猻的吧?
想起亂步嫌棄的“好醜”,福澤心虛地抿了口茶,不過麵上絲毫不顯。
總比亂步做的好看多了。福澤想起那個麵目模糊的玩偶,心下大定。
茶室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下一秒亂步拉開茶室門走進來。亂步昨晚和源玩到半夜才睡,現在神色茫然,顯然還困得不行:“那個笨蛋好慢喔。”
金色的晨曦逐漸攀上樹梢,籠過高樓。寂靜的清晨裏遠遠傳來槍響。福澤微微皺眉。
又是哪個勢力?最近港口黑手黨的動作似乎越來越大了……
兩人從寂靜清晨等到街道上變得人聲鼎沸,但期待的敲門聲遲遲未響起。亂步早就焦躁地捏碎了袋子裏的薯片。他倏然起身,向門外奔去。福澤也一言不發地跟上亂步,內心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亂步知道源每天晚上都會出門。順著源常走的路線,亂步戴著眼鏡步伐匆忙,隻是稍稍看一眼就決定了前進的方向。
他太熟悉源的蹤跡了。
亂步突然拐進了一個小巷,四周牆麵上滿是彈孔,他死死盯住那灘蜿蜒至巷口的血跡。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著,而後血跡在巷口突然消失。
“好像看到有個女孩子,粉色衣服的……”
“屍體一起被處理掉了吧……”
人群中夾雜幾聲輕飄飄的議論,在有些人耳邊卻無異於驚雷。
福澤麵色難看地上前,用力按住亂步的肩膀。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頭哽得說不出話來。
“大叔。”亂步聲音顫抖,他看向福澤,神色惶然,像是重新變成了那個突然被扔進世間的孩子,“源失蹤了。我看不到……”他翠綠的眸子裏逐漸蓄滿淚水。
回應他的,是福澤沉痛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