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屋子不複往日,貴重物品能搬走的都搬走了,隻餘下幾張空蕩蕩的紅木桌子。
趙染一身素白,腰間係著的麻繩鬆了些許,眼眶裏的紅血絲還未散去,臉色也透出了些慘白,呆呆地坐在床上。她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她這幾日內經曆的事情。
父親一直就患有咳疾,原也以為不是什麼大病,隻隨便配了些藥,每到換季時就喝幾副。可病情突然就加重了,藥石無效,熬了幾日便去了。
當日趙染接受不了父親的離開,隻一直跪在靈堂裏哭,完全沒意識到她之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也沒意識到她這些所謂的親人這麼容不下她,她父親還沒入土,就立刻要把她和年幼的弟弟及母親趕走。
吱呀一聲,有人推開了屋門,趙染趕緊抬頭,見是大伯父和大哥哥,手撐著桌子急忙站起來行禮,“大伯父,大哥哥。”
趙均沒有理她,倒是趙沐扶起她,道:“四妹妹不必如此多禮,還是要顧著些自己的身子。”
趙均轉頭看了一眼趙沐,咳了一聲,道:“伯父一直都覺得小染你是很懂事、很孝順的,你怎麼就不願意去鄉下為你父親守孝?”
趙染這位大伯父還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以孝字來壓趙染,想讓趙染感恩戴德的接受,也不會損壞他的名聲。
滿身縞素的女子聽著一向對她親和的大伯父這樣說,低頭道:“小染沒有不願意為父親守孝,隻恐去掉新的環境裏一個人無法照顧好母親和弟弟,願意在族內祠堂守孝,食素三年。”
“你父親真是把你慣壞了!”趙均一甩衣袖,滿臉嚴肅,“當今雲王為母親守孝都可以舍去一身富貴,你卻百般推脫,不必再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說罷他轉身就準備離開,趙染其實在府裏的人往出搬她屋裏的東西時就感覺到了大伯父對他們一家人態度的變化,隻是她不願意相信一直疼她寵她的大伯父真的會趕她走。想再掙紮一把,如今確信了,大概之前大伯父對她那麼好是因為她官居二品的父親吧。
她知道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府裏的人既然要趕他們出去,肯定也沒打算讓他們過好日子,給身上留些錢財才是要緊的。
“父親。”趙沐喚住了正要出去的父親,躬身道:“四妹妹和六弟弟年齡尚小,恐怕無法照顧自己,二嬸又病著,還是不要……”
趙均瞪了他一眼,“閉嘴,你跟著我出來!”
兩人走了沒多久,大伯母又過來了,“小染。”她慈愛地撫著趙染的頭,“伯母也不想你去鄉下的,可連雲王都去了,我們的身份還能高過雲王去?”
她從腰間取下了掛著的荷包,放在趙染手上,“伯母知道你孝順,隻要你自願去守孝,這些銀子就拿去用吧。”
少女手指一根一根地攥緊,看透了這位大伯母偽善的麵孔,捏住了手心的荷包,點頭道:“小染明白。”
之後寧侯府就開始安排他們三人離開,她出去時看見大哥哥跪在院子裏,聽路過的下人說大哥哥不願意自己離開,大伯父發了好大的火。
她心裏苦笑,還真是血緣淡薄呢。她知道為什麼大伯父一家人非要趕走自己和母親弟弟不可,因為原先在朝堂上,陛下封自己的父親為世子,如今父親去了,世子的位置就空了出來,他怕弟弟搶了他寧侯的位置。
這一去恐怕就沒什麼回來的可能了,他雖說是隻讓去守孝三年,但到時候怎麼說還不是由他們一張嘴。
寧侯府把趙染三人送到了一個離京城比較遠的村子裏,準備了三間破舊的茅草屋。
進了屋子之後,趙染母親就開始哭哭啼啼,手帕掩著臉淚流個不停。趙染隻看了她一眼,沒有過去安慰,她知道她安慰了也沒用。從幾日前,她父親去世後,她母親就隻顧著哭,她現在心裏是有些恨她母親的,保護不了自己和弟弟,隻能被人家掃地出門。
見趙深要去母親那邊,趙染道:“小深,咱倆先收拾一下屋子,以後就要在這裏常住了,還沒打掃呢。”
趙深看了她一眼,遲疑著挪著腳步過來。
姐弟兩人撿柴、挑水、燒水、掃地、擦桌子,還去外邊買了些米麵,這一通幹下來也用了多半天,累得腰酸背痛還肚子餓。
做完活後他倆都哎呦哎呦地叫喚著捶著腰,進了屋裏。一進去看見母親還抽抽泣泣,趙染心裏就有些煩,拉著弟弟轉身去了另一間屋子。
兩姐弟躺在床上,肚子咕嚕咕嚕的直叫喚,趙染看著弟弟,心疼的不行。趙深自小就聰慧,父親親自教他詩書,如今卻要被耽擱了。
她摸著腰間的荷包,決心要讓弟弟讀書。下了床從門縫裏看了看隔壁屋子裏的母親,去熬了一鍋粥。邊熬粥還邊慶幸,幸好她在府裏時為了向祖父表示孝心常做些粥湯點心之類的,如今也不至於餓死。